碎玉投珠_分卷阅读_12
  丁汉白却坦荡荡:“谁几斤几两都心里有数,我舍不得碰的东西,别人根本配不上,那四刀我会救,你们要学要教自己找东西,谁也别再找不痛快。”
  早饭时一场大闹,几乎所有人都没了胃口,丁厚康旁敲侧击给丁延寿上眼药,想给自己俩儿子找找公道,纪慎语把一碗粥搅和凉,也气得喝不下去。
  他觉得丁延寿擅自毁坏玉石的确欠妥,但不至于让丁汉白骂那么难听……尤其是贬低他们几个师兄弟那两句,狂妄劲儿能吃人。
  他怕回小院又对上丁汉白,到拱门外后偷看半天才进去,不料丁汉白不在。
  丁汉白正抱着他那毁容的老婆在姜采薇房间,五指修长有力,但爱抚在上面的动作格外轻柔。姜采薇端进来吃的,关上门说:“火也发了,亲爹也骂了,吃饭吧。”
  丁汉白挽挽袖子:“小姨,你说我骂得对不对?”
  姜采薇是丁汉白的亲小姨,是姜廷恩的亲小姑,和丁尔和、丁可愈隔着一层,不过她对每个人都好。但谁没有私心?在好的基础上,她最疼丁汉白和姜廷恩。
  “骂人还有对不对一说?”她回答,“当着那么多人冲你爸喊,你还没学会走路就被你爸抱着学看玉石了,极不极品,也是当初你爸教你认的。”
  丁汉白捏着筷子划拉碗沿:“我在气头上,谁让他毁我东西,还是给那几个草包用。”
  他的想法非常简单——对于技法和材料需要保持一种平衡,七分的技法不能用三分的材料,更不能用十分的材料。
  丁汉白有火就撒,从不委屈自己,这会儿收拾干净桌子给姜采薇展示,粉白莹润的一块石头,他觉得很适合姜采薇,能招桃花。
  “小姨,你喜欢么,我好好雕一个送你当嫁妆吧?”
  姜采薇说:“行啊,连上我的南红小像,一大一小。”
  丁汉白扭头看梳妆台上的小像,抛光之后又放了一段日子,被摸得更加光滑。他终于想起来问:“这不是廷恩做的吧,到底是谁送你的?”
  姜采薇卖关子:“你猜猜。”
  丁汉白半信半疑:“我爸?可他哪有时间雕这种小件儿,线条画法也不像他,这个柔。”
  姜采薇说:“是慎语。”
  丁汉白吃惊道:“纪慎语?!纪珍珠!”
  他对纪慎语的全部印象都在那次不及格的富贵竹上,就算偶有失手也不可能从青藏高原偏至乌鲁木齐,除非对方压根儿就在演戏。
  可他不确定,纪慎语的手艺有这么好?
  丁汉白一阵风似的卷进小院,院里三两棵树之间牵着细绳,纪慎语正在树下晾衣服,遥遥对上一眼,纪慎语疑似……翻了个白眼儿。
  也对,他早上那番话伤人,如果纪慎语真是妙手如斯,那生气很正常。
  丁汉白游手好闲地过去,拿起一条裤子拧巴拧巴,展开一搭把绳子压得乱晃,问:“小姨那儿的南红小像是你雕的?”端着漫不经心的口气,瞥人的余光却锃亮。
  纪慎语把一条枕套夹在绳上:“是我雕的。”
  就这样承认了,等于同时承认富贵竹那次装蒜,还等于表明以后彻底踹掉草包这个外罩。他被丁汉白那通吵闹刺激得不轻,以后其他师哥会不会防他另说,他就轻轻地跟丁汉白叫板了。
  也许是他刚到时不在意丁汉白的看法,时至今日发生了颠倒。
  丁汉白和纪慎语都没再说话,无言地在树下走动晾衣服,认的人那样坦白地认了,问的人那样大方地接了,衣裤挂满摇晃,像他们手掌上摇摇欲坠的水滴。
  丁汉白透过白衫看纪慎语的脸,眼里浮出他的芙蓉石。浮影略去,纪慎语的脸变得清晰,让人思考这是不是就叫芙蓉面。
  丁汉白咬牙,猝不及防地被自己透顶一酸。
  作者有话要说:  正常人如师哥,酸完觉得:好看关我屁事儿。如果是颜控:哇,爱了,搞他。(没有在影射谁)
  第7章 不跟人顶嘴能死了!
  纪慎语没想到会有同学约他出去玩儿,早早出门,揣着从扬州带来的一点私房钱,做好了请客的准备。其实他在扬州也有一些同学好友,不过师父走了,师母撵他,安身都成问题,就顾不上叹惜友情被断送了。
  他和三五同学跑了大半天,人家带着他,看电影,去大学里面瞎逛,在不熟的街道上哄闹追逐……中午下馆子,他也不说话,光听别人讲班里或年级的琐事,听得高兴便跟着傻笑,最后大家管他借作业抄,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从饭店出来投进烈烈日光里,众人寻思接下来做点什么,班长打个哈欠,招呼大家去他家打扑克,纪慎语不喜欢打扑克,问:“要不咱们去博物馆吧?”
  大家伙都笑他有病,还说他土,他只好噤声不再发表意见。可他真挺想去的,这座城市那么老大,又那么多名胜古迹和名人故居,可他最想去的就是博物馆。
  纪慎语没能让大家同意他的建议,也不愿迁就别人的想法,于是别人都去班长家打扑克,他坐公交车打道回府,路远,又差点走丢。
  下车后走得很慢,溜着边儿,被日头炙烤着,就几百米的距离还躲树荫里歇了歇。纪慎语靠着树看见一辆出租车,随后看见丁可愈和丁尔和下车,估计是从玉销记回来的。
  那两人说着话已经到家门口,纪慎语喊着师哥追上去,想问问师父出的题怎么办,丁汉白不让他们碰芙蓉石,他们是不是得重新选料。
  丁尔和率先回头,却没应声,丁可愈接着转身,倒是应了:“没在家,也没去店里帮忙,玩儿了一天?”
  此刻也才午后两点多,纪慎语滴着汗:“我和同学出去了,我还以为同学都没记住我呢。”
  他挂着笑解释,因为同学记得他而开心,不料丁可愈没理这茬:“刚才叫我们有事儿?”
  纪慎语热懵了,总算觉出这俩师哥的态度有些冷,便也平静下来,撤去笑脸,端上谦恭:“芙蓉石不能用了,师父最近也忙,咱们还刻吗?”
  丁可愈说:“你还有脸提芙蓉石,那天要不是你多嘴解释,大哥能直接骂我们?他们爷俩的事儿,你拉着我们掺和什么?”
  丁尔和始终没吭声,却也没劝止。纪慎语没想到好几天过去了,这儿还等着对他兴师问罪,他回答:“我没想到大师哥会那么说,我给你们道歉。”
  “用不着。”丁可愈不留情面,“您当然想不到了,您是大伯钦点的小五,关上门你们都是一家人,当别人傻啊。”
  纪慎语看着对方离开,丁可愈句句呛人,丁尔和没说话,可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也冰得够呛。他对不起纪芳许给他起的名字,因为多言闹出矛盾,不知道怎样才能化解。
  纪慎语的好心情就此烟消云散,经过大客厅时看见丁汉白在圆桌上写字,白宣黑墨,规规矩矩的行楷,对方听见动静抬眼瞧他,难得的含着点笑意。
  他却笑不出来,反把脸沉下。
  丁汉白那点笑意顿时褪去:“谁又惹你了,朝我嘟噜着脸干吗?”
  纪慎语本没想进屋,这下一步迈入。他踩着无规律的步子冲过去,学着丁汉白那天大发雷霆的模样,一巴掌砸桌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