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犬 第219节
  北皎满脸如丧考妣:“她去忙工作了,把我扔下了,这三天我就是单身。”
  他看上去好像一条被抛弃的狗啊,大叔心想,明明在谈到他女朋友这个人之前,他还高傲冷漠得像是广融的一匹狼。
  大叔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给他点个赞:“感情真好。”
  “不好。”北皎头一歪,靠回了椅子靠背上,期期艾艾地说,“感情好的话她就会带我去张家口了。”
  “张家口不是封了吗,怎么着,她冬奥会奥运村工作人员啊?”
  他想了想,也差不多吧,就“嗯”了声。
  大叔“嚯”地瞪圆了眼:“牛批啊?”
  北皎笑了笑,“你下一秒是不是就该问‘那她咋看上你的了‘?嗯,我也不知道。”
  大叔看着面前长相英俊,结实高大的年轻人,倒是没觉得自己想要问这个问题——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北皎短视频账号下面,一半是他这样的技术粉,真心觉得他滑行姿态好看想跟他学;
  剩下一大半拉关注的都是小姑娘,她们才不在意北皎滑的怎么样,他一天天的随便发个什么路边的野狗,她们也能花式夸出朵花来……
  就这样一个人,说是众星捧月的也不过分。
  他怎么还自卑上啦?
  ……
  然而让北皎自卑的罪魁祸首并没有良心。
  如同没有感受到遥远的广州有条狗的疯狂想念,第一晚她在崇礼的奥运村房间里睡得十分香甜。
  第二天闹钟响她都没有起床气。
  拎着硬鞋、抱着竞技板走向和聂辛约好的集合地,一路上,姜冉东看看西看看,对周遭的一切都感到十分稀奇——
  自从会国内常驻滑雪后,基本就跟着俱乐部的所有人龟缩在吉林,松北滑雪场就是她的大本营,在那里她有房有人脉,每一条雪道都熟悉的闭着眼都能滑下来。
  她很少来崇礼,大概每个雪季有那么几天,想清净滑两天闭门造车,她会抱着板自己偷偷来一趟。
  而来崇礼她也选择食宿离雪场最近的山顶雪场,从未去过其他雪场。
  北京冬季奥运会的场地选址是山顶雪场旁边的另一个雪场,名叫密苑云顶雪场,俗称“云顶”。
  云顶雪场与山顶雪场相互联通,如果买了雪场通滑卡,就可以从其中一个雪场直接踩着滑雪板滑到另一个雪场去。
  如同刘姥姥进大观园,姜冉第一次到这个雪场,自然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穿过整个雪具大厅,姜冉总有一种自己再次回到了国外某个雪场的错觉——
  雪具大厅里人不多,时间还早,各个角落里稀疏地站着三五成群的人。
  不再是国内雪场热热闹闹用中文聊天说笑的普通雪友,没有背着小乌龟和小香蕉笨拙踩着雪鞋不适应往前挪的萌新……
  来往皆是陌生的异族面孔。
  各种发色与肤色混合搭配,不同的国家的语言伴随着每次经过不同的人群略过耳畔。
  全世界顶尖的雪上运动高手在此齐聚一堂,他们身上穿着本国体育品牌赞助的国家队战袍,衣袖或者后背上清楚且以一种莫名骄傲的方式赫然展示着本国的国旗。
  姜冉经过了一位行色匆匆的同胞面孔,在一堆白种人扎堆的地方,黄皮肤黑头发总是轻易能够让她注意到——
  他身上红色主色调的外套,特别显眼。
  这人也许是其他项目上的运动员,姜冉不认识,只是目光匆匆从他脸上略过后,她的视线停在他衣服于胸前的五星红旗标志上。
  姜冉森森地盯着看了很久。
  满脑子都是:国旗好看哈果然在哪都好看□□前国旗杆上阳光下风里雨里……在国家队运动员的衣服上那就更好看了呜呜呜好羡慕好想要!!!!!!
  等那位同胞大佬都走的没影了,姜冉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偶尔有滑雪运动员与她擦肩而过。
  他们的滑雪板商贴满了各种品牌的logo……
  在松北雪场,偶尔遇见个贴满贴纸的,在他开始滑之前,有时候姜冉也不清楚这人到底是自己贴着玩儿的还是真的就有那么多赞助——
  但是在奥运会场不同。
  如果有那么一个擦肩而过的人,他的头盔或者雪板上哪怕贴着象征极限运动殿堂级赞助的红牛品牌的标志,那么无需质疑,他就是红牛家赞助的滑手届神仙下凡。
  姜冉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雪具大厅,要不是这会儿还有正事,她觉得自己能像个乡下土包子似的坐在雪具大厅里看来往人群看一天也不嫌累。
  上缆车的时候发现云顶雪场的缆车也有座椅加热,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冬奥会特地重新休憩准备。
  聂辛在山顶等她。
  姜冉抱着板出现时,他正在和旁边的一个人聊天——那人看着意外年轻,最多也就是三十岁上下,一脸胡子拉碴。
  单眼皮,高鼻梁,皮肤比较白,乍眼一看还挺好看的,就是三白眼还腼腆,让他看着垂眉丧眼看上去不太喜庆。
  姜冉还在奇怪这人是谁,聂辛给她挥了挥手,做了介绍,指着这个不喜庆中年男子说:“来,介绍下——这人叫王佳明,单板滑雪国家队教练之一,你叫他王总或者王导都行,但是我最近喜欢叫他‘丧门星‘。”
  ……
  王佳明是是聂辛多年的好友,也是这一次准备拟邀姜冉入国家队的牵线人。
  他为人和善,说话温吞甚至有点有气无力的感觉,聂辛说的没错,他确实满脸写着丧气——
  但这情有可原。
  平行大回转在八强之前全军覆没,这个成绩不算意外,上头领导没有谁准备问责,但是对于专注这个项目上的人来说,投入了心血和期盼,谁都希望有奇迹诞生,可惜幸运女神最终没能降临。
  这对于项目组全体人员来说当然是不小的打击,此时当然很难一脸喜庆。
  更何况平常大家都坐在一个办公室,隔壁搞单板滑雪公园大跳台的王鑫眼瞅着就能把一枚金牌挂在办公室了!
  这差距!
  所以王佳明最近心情都不是太好,要说唯一还让他觉得有点儿盼头的,就是在冬奥会开始前一个礼拜,聂辛给他发了姜冉在平行大回转世界杯芬兰分站的比赛视频,并且告诉他这姑娘就在省队训练了不到半年……
  王佳明当时心花怒放,当即拿了视频和基本资料就往上递了申请。
  这不,才拿到通行证,立刻就把人摇了过来。
  时至今日,五临时单板还是双板,滑雪类的平行大回转的比赛已经全部结束,场地空了下来。
  并非比赛日程,场地空旷,时间又还尚早,除了时差还没倒明白的别国运动员有那么一两个睡不着过来滑着玩,空旷的雪道人烟稀少。
  王佳明却做主打开了全部的监控和计时器,这阵仗显然是为姜冉准备。
  姜冉觉得自己在芬兰那会儿都没现在那么紧张。
  “没事。”王佳明揣着手,眉毛还是耷拉着,“我就随便看看,你就是直接横着飞出去了——”
  聂辛:“我呸!”
  王佳明慢吞吞把话说完:“也没关系。”
  他停顿了下,抬起手接过姜冉的板,检查了下她板的状态。
  想了想头也不抬地说:“反正我看过你在世界杯芬兰分站的比赛录像,那不也是你自己滑出来的么?当时你那个三十二进十六的淘汰赛记得不,你的那个对手,她——”
  姜冉“啊”了声,那场因为对战的是那个冰岛的小姑娘,因为比赛前被看不起了,她还挺生气的,所以滑的时候格外卖力。
  聂辛问:“那场怎么了?”
  王佳明轻笑了声,模棱两可道:“那场很精彩。”
  他把板还给了姜冉。
  姜冉一头雾水。
  聂辛在旁边骂:“你是不是有病啊王佳明,说话说一半?尼玛的我跟你讲我这是把我黑龙江省队的公主给你送来和亲了,你要是天天这么阴阳怪气我省队起码百十来号人等着抽你——”
  王佳明根本不理他。
  给姜冉讲了下她在世界杯比赛那次滑行时的问题,重心过于中置,偶尔会因为路线选择不够果决产生二次发力导致下压延迟这种情况——
  倒是每一样都说在点子上。
  姜冉抱着自己的板,就觉得这人说话奇奇怪怪、云里雾里,但好像挺厉害,是有两把刷子。
  他整个人像庙前扫地僧,和聂辛咋咋呼呼的性格完全不同,也不知道这两人怎么成的朋友。
  他说完了,就抬手拍拍姜冉的肩,“去吧,监控器都打开了,这也没别人,滑你的。”
  姜冉穿了板,再回头,王佳明和聂辛两人已经离开了山顶出发台,找旁边的观赛位置坐下了。
  她有半个月没碰硬鞋,自己穿上板熟悉了两趟,飞快地摸清楚了旗门的间距和坡道陡度——
  确实是和上一回在通化雪场时差不多。
  她稍微有了点儿信心,半个小时后,站在山上给观赛台两位教练打了手势,聂辛站起来了;
  王佳明双手交叠,放在身前,仿佛就要入定。
  姜冉看了看旁边的计时器,计时器预备灯闪烁,她脑子里突然乱成一锅粥——
  她在冬奥会场地上。
  这个雪道滑过无数当前世界上最顶尖的滑手。
  好紧张。
  崇礼。
  今天星期几?
  有点冷啊是不是要下雪了?
  国家队那个战袍好好看好想要穿出去她就是松北雪场最靓的仔。
  一会儿摔出去怎么办?
  北皎这时候在干嘛呀不会在悠闲地吃早餐吧他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咕噜”一声吞咽唾液的声音在耳骨骨膜响起,与此同时计时器发出“哔”的一声,姜冉撑着出发台手背青筋暴起——
  一口白雾从口中溢出,轻轻一撑,她如离弦之箭,跃出起点。
  ……
  赛道旁,有一台供给运动员上升到比赛场地的电梯缓慢运行。
  电梯里站着几个外国的面孔,白的几乎可以看见面部青色血管的白皮肤,淡色眼眸,各色的头发有些杂乱并不柔顺,是日耳曼民族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