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云暖 第378节
  雕花窗正中央镶嵌着一整块浅色琉璃,透过这里能够看到外面的景象。
  那里有一棵梅树,光秃秃的,在风中摇曳。
  皇后的心无比苍凉,她想着这些年自己的付出终究没换来皇上的同心同德。
  果然,丈夫永远也没有儿子可靠。
  “娘娘坐下歇歇吧,这汤刚好入口,别凉了。”周仁劝说皇后把虫草汤喝下去。
  皇后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接过了那碗汤。
  “太子正在休息,皇后娘娘也在。你们怎么能这么不懂规矩?!”外头传来呵斥之声。
  然后便是有人被推倒呼痛的声音。
  “出去看看。”皇后对周仁说,听动静像是有什么人要硬闯。
  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周仁还没走出去,外头的人便闯了进来。
  竟然是一队装备严整的御林军,为首的是柯望忱。
  “柯望忱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擅闯东宫!”皇后气得站了起来。
  是对方忍不住要狗急跳墙了吗?
  “姚若兰,我是奉圣上之命来带你走的,非干个人恩怨。”柯望忱一副公事公办的神情。
  “胡说八道!分明是你私自逼宫!”皇后站在那里,身边的太监宫女则将她围了起来。
  “这是圣旨,我又怎么能造假?”柯望忱把圣旨拿了出来,“淮阳王姚充欺君罔上,几十年来女扮男装,窃居高位,混淆皇室血脉。
  姚若兰,你当你有多高贵?姚家子女不过是一群见不得光的东西!”
  “你说什么?!”皇后听了柯望忱的话甚至都忘了愤怒。
  他说父王是女人,这怎么可能?!
  “哈哈哈哈!”皇后放声大笑,头上的钗环摇摇欲堕,“你们……你们居然如此污蔑我的父王!你们……你们真是一群疯子!”
  “带她下去和淮阳王对质,”柯望忱懒得跟她废话,“真正的疯子是淮阳王。”
  周仁等太监都被打倒在地,皇后被拖拽了出去。
  紧接着在屋里的所有人也都被抓了起来,关押到慎刑司听候发落。
  第584章 真相
  淮阳王没能够寻死成功,他有赴死的决心,却没有熬刑的筋骨。(请允许我一直用“他”来称呼淮阳王吧。哪怕他在生理上是个女人。)
  他一生位高权重,养尊处优。
  劳心劳神的事常做,却并没有受过皮肉之苦。
  所以一堂刑下来,他就熬不住了。
  而且就算他自己熬住了,也还有人熬不住。
  比如淮阳王府的管家姚义。
  他哀求主审官员,如果他痛快交代,就让他速死,不要再折磨他。
  他的真实身份令人咋舌。
  他既是姚充身边最得力的心腹,也是他的姘头,更是淮阳王几个子女的亲生父亲。
  事情要从七十年前说起。
  当年老淮阳王娶了宣庆帝的姑姑大长公主。
  然而夫妻二人的感情却并不和睦。
  大长公主地身份高贵又性情强硬,老淮阳王对她亲近不起来。
  他钟情于一位宠姬,二人情投意合,相盟白首。
  大长公主成婚后的第二年生了个女儿,但不幸的是,这孩子不到一岁就夭折了。
  同年那位宠姬却生下了老淮阳王的第一个儿子。
  王也爱如珍宝,那宠姬也母凭子贵,更受宠爱。
  大长公主当然不甘心,可她心里终究是有丈夫的,因此当时没有把事情做得太绝。
  然而老淮阳王却始终对她不冷不热,做即若离。
  又一年初冬,大长公主设计将那宠姬推入冰水中。
  当时没有人敢下去救她,因为都明白是大长公主要她死。
  但老淮阳王却跳了下去,最后那宠姬虽然被救了上来,却没能保住性命。
  老淮阳王也因此得了风寒,没到一个月也撒手西去。
  他在弥留之际依然念着那宠姬的名字。
  这让大长公主恨恨不已。
  她命人将宠姬所生的那个儿子毒死。
  当时有人劝她,这孩子是淮阳王的独子,如果他死了,爵位将无人继承。
  但大长公主却说什么也不肯饶了他,况且当时大长公主也有了六个月的身孕了。
  她笃信自己这一胎是男孩儿。
  三个月后,大长公主临产。
  对外宣称生了个儿子,取名为充。
  有人觉得如果当年大长公主把所生的孩子换成男孩,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了。
  可这孩子是她唯一的骨血,她又怎么忍心让其流落在外呢?
  更何况这孩子已是她和丈夫仅剩的关联了。
  就算她心中怨恨,可依然深爱着那个从不曾给过她真心的男人。
  因此姚充虽然是女儿身,但是他母亲从小就把他当男孩子来养。
  知道真相的人很少,当年长公主也是经过好一番深思熟虑,才走的这一步棋。
  因此她培养了一批忠心耿耿的仆人,让他们守护在姚充身边。
  姚义更是她精挑细选定下来的人选。
  他从小跟着姚充一起长大,熟悉他的性情喜好。
  而且姚充对他也十分信任。
  大长公主知道想要让姚充走得长远,身边必须有这么一个人知晓他全部的秘密,而又对他忠心不二。
  光靠人品是不够的,还要有利益纠缠。
  所以淮阳王的这些子女全都是姚义的种。
  淮阳王娶妃纳妾,到了夜里的时候,屋子里都不许点灯。
  那些女子谁也不敢违拗他,而在黑暗中,姚充假装下床去解手,再回来的人就是姚义了。
  等到这个妃子有孕之后,淮阳王就不再与其同房了。
  这几十年来他与姚义名为主仆,实则既是夫妻又是同谋。
  谁出卖他姚义也不会出卖他,因为无论是皇后还是姚若薇,他们都是姚义的孩子。
  然而可笑的是,到了最后姚义为了能少受苦,还是选择了出卖他。
  姚义在交代的时候,皇后,哦不,应该是废后就在旁边。
  到这个时候,她依然不愿面对现实。
  歇斯底里地对着姚义大喊:“你这狗奴才!姚家白养了你几十年!你这卖主求荣的下贱货!”
  姚义跪在地上,咧着嘴,像哭又像笑,看着她说:“娘娘!我的皇后娘娘!我是你的亲生父亲啊!
  每当我想到我的女儿母仪天下,我做梦都要笑醒了。”
  “你闭嘴!”姚若兰冲上去狠狠甩了他两个嘴巴,“我要杀了你!”
  但很快被人扯开了。
  “我父王在哪里?!我要见我父王!这些人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姚若兰挺直了脊背,目光灼灼,像一匹孤军奋战的母狼。
  皇上允许他们相见。
  于是姚若兰被带去了关押姚充的牢房。
  牢房八尺见方,并不阴暗,也不脏乱。
  有一张木床,被褥齐全。
  姚充披散着头发,穿着一身囚服,赤足坐在床边。
  姚若兰扑上去,抱着他的双腿哭诉道:“父亲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他们在污蔑你啊!你快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姚充抬起手,轻轻抚上姚若兰的面颊,他的声音异常苍老疲惫:“孩子,你就当这是一场梦吧。不要太执着,一切都是空。”
  姚若兰拼命摇头,这不是她认识的父亲。
  她的父亲勇毅果决,深谋远虑。
  “您……您真的是……”姚若兰不甘心,她想要知道真相,可又害怕知道真相。
  “姚义说的都是真的。”姚充缓缓点了点头,“我们败了,认输吧!”
  姚若兰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她的嘴巴张着,无论如何也闭不上。
  这样子滑稽又丑陋,如果之前有人告诉她,有一天她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信的。
  原来她那被世人尊敬的父亲,居然是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