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糖_分卷阅读_30
  荀亦歌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凌宴几乎没听进去。这些日子他一直想打听叶朝和家里人的消息,得知外祖父已经去世,父母在失去他之后的第二年,孕育了第二个孩子。
  叶朝的近况却无法轻易打听。
  他并不感到意外,毕竟自己也是猎鹰的人,保密部队是怎么回事,没人比他更明白。
  想再见叶朝,恐怕只能再次参加猎鹰的选拔,堂堂正正走进那个山沟里的神秘大营。
  至于见到了应该怎么办?他说不上来,一方面恨不得立即抱住叶朝,说“我回来了”,一方面又碍于这具身体,碍于各种未知的变数,而不敢说出真相。
  初冬,新兵下连的日子快到了,凌宴不敢太显锋芒,处处表现得差荀亦歌一截,但又没有差太远,俨然新兵连的二号人物。
  分配连队之前,新兵连举行了一次实弹打靶。
  初入军营,打靶的机会非常少,战士们个个兴奋,整队时都比平时聒噪。连长在台上厉声吼道:“给我安静!下午叶营会来看咱们!给我好好表现,听到了吗!”
  凌宴眼角猛然一跳,哑声道:“叶营?”
  旁边的战士说:“叶营是谁?咱们营长?”
  不怪新兵们没听说过营长,新兵连单独在一个营区,战士们平时只与连长班长打交道,下连时一部分人甚至会被分去其他团营,不是每个人都会进入侦察营。
  所以在正式下连之前,几乎没有人会在意营长是谁。
  凌宴显然也疏忽了,另一名战士却跟八卦探子似的,神秘兮兮地说:“你们连咱们营长是谁都不知道啊?”
  凌宴呼吸有些急促,颤声问:“叶营的全名是……”
  “叶朝啊!”那战士道:“叶朝叶营长,特种部队退下来的少校!”
  第23章
  靶场上烟尘滚滚,子弹拉出短促的风声。凌宴趴在击发位上,僵硬得无法动弹。
  侦察营的营长真是叶朝,他的叶朝!
  新兵们列队赶到靶场时,叶朝已经在场边等候。天气早已凉了,叶朝却只穿了一套迷彩,没有披大衣。
  凌宴看着他身姿挺拔地站在远处,恍惚间只觉天地海浪滚滚,周遭的景物全都失了颜色。
  只有叶朝是鲜明的,只有叶朝的笑容才有光芒。
  叶朝笑着与连长打招呼,丝毫没有首长的架子。凌宴站在队伍里,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浑身发抖。
  班长整队,命令前往击发位,所有人都听令转身,唯独凌宴木然地愣着,脸上全是泪,眼睛却一眨不眨。
  班长正要发火,还未来得及喊出“凌宴你干什么”,荀亦歌就猛力推了凌宴一把,笑着冲班长比手势,“风太大,刮得眼睛痛,班长您消气哈!”
  凌宴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擦掉眼泪,又看叶朝一眼,手臂被荀亦歌架住。
  “赶紧走赶紧走,好不容易能来靶场,抢个好位置去!”
  叶朝和连长在另一个班附近,叶朝背对着他们,根本不知道身后有一个小战士因为再次见到他,而泪流满面,洋相尽出。
  班长命令大家各就其位,子弹分发下来,每人只有十发。
  凌宴和荀亦歌在一班,枪声响起之时,叶朝与连长才走过来。
  枪声盖过了脚步声,但叶朝走近时,军靴踩在沙地上的声音就像惊雷一般落在凌宴心头。
  他多想转过身去,像以前一样抱住叶朝,将脸埋在叶朝怀里,肆意哭泣,肆意撒娇。
  叶朝在每位战士身后都停了一会儿,凌宴身子不听使唤,扣动扳机时手指哆嗦不停。
  最基础的胸环靶卧姿短距离射击,他非但没有命中10环,甚至连靶都没有上。
  叶朝停顿两秒,走向下一名战士。熟悉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时,凌宴将眼睛埋进臂弯,把再次涌出的眼泪藏进迷彩。
  一班射击完毕,战士们列队站在一旁。二班的新兵趴上击发位,凌宴这才看到,叶朝偶尔会弯下腰,耐心地提点两句。
  他自始至终红着眼,但泪水已经被用力憋了回去。
  在靶场上,他不是唯一红着眼的战士,所以也并不引人瞩目。
  冬季寒风凛冽,靶场上沙尘弥漫,眼睛很容易进沙,荀亦歌揉着一双通红的眼睛,低声骂道:“靠,刚才还笑你没事儿瞎哭,现在好了,我也给刮出眼泪了。”
  全连打完靶,叶朝说了几句鼓励的话,与教导员、几名营部的战士一同离开。凌宴满脑子都是他的模样他的声音,心脏又酸又暖。
  十年了,不知道叶朝这十年是如何度过,为什么会回到侦察营,是否还是一个人。
  那天从靶场回来,凌宴去服务站买了一包烟,躲起来抽至半夜。后来渐渐从班长连长处打听到,叶朝是大半年前来到侦察营,调职的原因多半是受了什么伤。又听说叶朝至今孑然一身,独来独往。
  不知情者笑说叶营眼光太高,寻常女孩儿入不了眼。凌宴却知道,叶朝这十年的孤独都是因为他。
  新兵下连时,凌宴如愿分去精英一连,在欢迎仪式上又见到了叶朝。
  但叶朝没有看到他,甚至没有往他的方向瞧上一眼。
  分配宿舍时,机缘巧合,他的床位正好是十年前叶朝睡过的地方。
  躺在那里,感觉就像再次被叶朝抱在怀中。
  泪水浸湿了枕头,他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回到叶朝身边,一定要陪着叶朝——哪怕是以另一个身份。
  所以当选拔通讯员的通知下来时,他毫不犹豫地报了名。
  那时他乐观地认为,十多年前自己能够打动叶朝,如今也可以。
  而现在,当被赶回一连的宿舍时,他不禁想,自己是不是错得太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