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一章 况且初入国子监
  文宾和丝丝大婚后,况且和文宾一起正式进入了南京国子监就学。
  进入国子监大门后,文宾和况且所受到的待遇却是冰火两重天。
  文宾所到之处,都受到了热烈欢迎,许多人上来抢着跟他握手,让况且想起前世那些走红的巨星所受到的待遇,这些人都想通过握手沾沾新科解元的仙气,结果到了晚上,文宾的手红肿了一夜,敷了药膏才慢慢消退。
  况且受的欢迎并不多,主要是二十岁上下的新锐学生,还有一些公侯子弟。不知为何,从进门处一直到校园各处的犄角旮旯,经常能见到一张张小字条:打倒况且。
  况且自己都纳闷了:我这是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啊。
  上次他新婚时曾经在国子监大门口领头欢迎他的宁城笑着对他道:“怎么样,这种欢迎方式很特别吧?”
  况且点头:“很有创意。”
  宁城笑道:“你也别怪他们,你一入学就当上了大师兄,可是抢了太多人的风头,另外多少人想拜入老夫子门下而不得,你却轻而易举地独占门墙,老实说连我都是满肚子的羡慕嫉妒恨。”
  况且苦笑道:“我也不想这样,怪我怪我。”
  孟梵君见到他之后啥话不说,先仔细盯了他几分钟,直到他心里有些发毛,这才微笑道:“小家伙,准备吃苦吧,你既然进入我门墙,就不能给我丢脸,这几年你可是懒散够了。虽说你帮助练大人破了一桩大案要案,那只能说你具有当幕僚和捕快的本事,可是我们国子监要培养的是国家栋梁,而不是高级幕僚和神捕,明白吧?”
  况且点头笑道;“老夫子,您这么说不公平,弟子这两年一点不曾懒散啊。”
  “那好,我问你,你这几年文章一共做了多少篇,诗写了多少首?”
  “这个……”况且登时语塞。
  “老夫子,咱不是重质不重量的吗,杜工部一首诗胜过某些无聊文人一万首。”
  孟梵君点头道:“你这样说不无道理,可是杜工部不是只写了一首诗啊,他不仅水平高产量也很高,都是磨炼出来的,从今天起,你给我每天写一篇文章,一首诗,题目我会给你。”
  况且当时脸就有些发黑了,他最怕的就是命题作文,不是写不出,而是觉得太无聊了。
  孟梵君见下马威有了作用,这才笑道:“我知道你志在于古学而不在时文,可是科举是我辈文人必经之路,有些事哪怕俗一些无聊一些也是必须要做的。陈慕沙传授你理学,不讲究这个,我这里不行,就算我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国子监的名誉地位想,若是科举无成就,这个国子监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国子监本来是最高学府,培养的也是高级文人,这些人本来不必非得经过科举成名求官,而是一毕业就可以做官,现在也是可以,太学生完全可以入仕做官,只是在科举大兴的浪潮里,太学生最多当个县官,最高也只能做到府官。
  明朝国初时,国子监毕业的学生可是奔赴各地做封疆大吏的,成绩最好的学生省部级的岗位虚席以待,如今世道不一样了,想当个县官都得等缺。
  况且怏怏不乐地离开了,随后有人领着他去了校园里给他分配的一个小房子,独门独院的,供他休息住宿用。
  这已经算是国子监里的超高待遇,初级学生住的还是集体宿舍呢,除非家里有钱的学生才能花大价钱租到这样独门独院的房子。
  房子虽小,却五脏俱全,里面有卧室、书房、客厅,前后还有两个园子,前面种植了不少花卉,后面则是几棵遒劲沧桑的大树。
  “这几棵大树还是国初时大学士宋濂亲手种下的。”领他来的人特地告诉他。
  况且看着窗外的几棵大树,心生敬意,没想到来头如此大,居然是宋濂亲手种植的。
  “其实那时候洪武爷和高太后每个月总要来国子监一两次,不仅与太学生们把酒论文,而且还亲自查看学生们的住宿饮食情况,每次来都赏赐不少灯火钱。永乐爷和仁宗宣宗来的次数也不少,只是后来的圣上就很少来了。”那人感慨万千。
  况且看着此人,年岁也只是四十上下,却十分熟谙国子监历史,对国子监有着特别的感情,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敬意。
  朱元璋虽然过于强势,乃至近于残暴,可是在注重教育这一点上却是出类拔萃的帝王。明清的教育体系由他一手建立起来,并且制定了严格的规范,不要说一般的学生,就是皇上也得天天上课,接受朝廷大儒的教育。
  明朝最荒唐的熹宗皇帝,国事一概不问,全都交给魏忠贤处理,可是御前经筵却还是遵守制度。帝师孙承宗是唯一让熹宗敬重的大臣,即便魏忠贤气焰最为嚣张的那几年,孙承宗也敢与之分庭抗礼。
  明朝开国时,国学是教育的最高体现,位置高于科举,为了快速育人成才,治理国家,朝廷实行教育和科举并举的方略,民间荐贤这条路子也同时实行。唯才是用,可以看出朱元璋的雄才大略为后人所不及。
  两汉的荐举贤良方正明初时也实行过一段时间,无奈效果不佳,当时的文人以不做官为荣,朝廷征聘在野文人做官时,这些人却以死相抗。
  朱元璋也杀了不少抗命的文人,他的主张就是那条著名的“士不为我用则杀之”。只是杀来杀去效果不佳,后来国子监每年毕业出来的太学生奔赴各地做官,充实了朝廷和各省的官员队伍,朱元璋也就懒得杀人了。
  其后科举上更是人才辈出,文人以不做官为荣逐渐改为一官难求,也就无人再因为抗拒朝廷征聘而被杀了。
  到了永乐年间,国学体系还可以与科举相抗衡,但已经是渐显颓势,到了英宗以后,科举逐渐占据优势,国学这一块也就成了为科举贡献人才的资源库,依靠国学做官的路子渐渐废弛了。
  况且当然能理解孟梵君的心情,作为国子监的领袖,没有谁比孟梵君对国学体系更有赤诚之心了。只是世道大不如前,他也不得不媚俗迎合,极力主张太学生参加科举考试,走科举为官之路。这种历史发展的大趋势,实在不是某个人所能抗拒的。
  正因如此,文宾一进入国子监就到处受欢迎,令众人瞩目,俨然成为国子监的巨星,新科解元的光环太耀眼了,几乎是所有太学生最豪华的梦想。国子监已经有几十年没有出现过解元、状元了,文宾以新科解元身份进入国子监,重新点燃了这里的梦想。
  况且虽然名气比文宾还要大一些,却依然只是个秀才,进入国子监也不过是个监生,也就是太学生。他头上只有四大才子之一的头衔,却没有解元的光环,自然没有文宾那样一面倒的受欢迎,相反,因为他轻而易举成了孟梵君唯一的弟子,反而招致太多人的敌意。
  四处张贴着打到他的字条,正是敌意的彰显。
  国子监里还是比较自由的,学生们有相当大的自由度,这种事连孟梵君也不好出面干涉。
  第一天,孟梵君没有给况且授课,也没有给他布置窗课,也就是家庭作业,只是让他熟悉一下国子监的情况。
  况且在国子监里随便走着,观赏着国子监中的景色。
  不得不说,国子监各处景致美不胜收。当初国子监可是按照宫廷规格建立起来的,作为当时的最高学府,朝廷花费了不少的财力物力。
  转过一个个校区,青石板路旁的石椅上、茵茵芳草地上、遒劲高耸的老槐树下,到处都是读书的学子,这让况且恍然总觉得缺少了什么。
  对了,在前世里,校园各处可都是一对对情侣,或者读书,或者听音乐,甚至公然无忌的卿卿我我,可惜这里没有女学生,自然也就没有这种芳菲的景象。
  国子监其实是有女学生的,只是在单独的一个校区内,男人一概止步,那些女学生不是各地府学、县学考取上来的,而是公侯家的千金小姐,授课的也都是女博士、女助教。
  走着走着,他发现了不少日本、韩国的学生,这一点从相貌上能够看得出来的,他们都是这两国派来的留学生,同时还有一些肤色较黑的学生,估计是各大藩属国的留学生,这些人在各自国内都是贵族子弟,要不然也不会被选派到明朝的国子监进修。
  那时候北京、南京的国子监依然代表了世界文化的最高水准,不单单是在亚洲独领风骚。巴黎成为世界文化之都,还是一两百年之后的事,明朝时的巴黎,连下水道系统都没有建立起来,是一座臭气熏天的城市,伦敦就更不用提了。
  欧洲是在工业革命之后,通过残酷无比的对殖民地的屠杀和掠夺才建立起工业文明,过后一两百年,才有了人文精神的产生,也就是所谓的西方文明。作为工业化和海盗精神的结合体,剥削、掠夺、吸血才是西方文明的真正面目,自由平等不过是一件华丽的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