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
  他变老了,就像是曾经无数个夜晚,他们两人经常聊得那样,满头白发,白胡子,皱纹……可,唯一不同的是,她不曾在他身边,看着他一日日变老。
  当见到他的一刹那,她才恍惚,原来,几十年来的怨恨,早就在一日日的相思中磨灭,她真的好想他……
  所以,看见他要走的时候,她还是现身了。
  顾无常缓缓回过身,看着那日夜所思的脸孔,当目光移到那白发时,他心中一痛……那晚,她就在他面前,因为巨大的伤痛,瞬间白头……而他,就在她的面前,却是如此的无力。
  如此令人突然的见面,使得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幽然看着两人,与穆毅,如姨对视一眼,悄声无息的离开。
  顾老踌躇着,“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不好。”冷君姮回答的很快,令顾老一阵错愕。“很惊讶么?难道……你过的很好?”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在衣袖底下,双手紧握成拳。
  顾老苦笑。“怎么说呢……把伤痛都放在心底最深处,用笑容掩盖,久而久之,连自己都觉得自己似乎过得很好了。”似乎……
  冷君姮一愣,垂下眼帘。她突然很想问一件事……“如果不是小然,你还会来吗?”这个问题连她自己都觉得问的有些傻,可她还是问了。
  顾老淡淡一笑。“你我都知道,就算来了,也是个借口罢了……”
  冷君姮叹了口气,笑道:“是啊,借口,有很多的,可是这些年,你却一个都不曾去找。”所以,他这么多年来,一直都不曾进谷过。“莲谷四周,我布下了重重奇阵,可是,我知道,这些都难不住你。”
  顾老目光一暗。“对不起。”一语双关。
  深吸口气,她强忍住即将掉落的泪。“我们……还要继续蹉跎时光下去吗?”
  顾老浑身一震,抬首,惊诧的看着她。当发觉她眼中的苦时,呆愣半响……踉跄着,他一步步走近,伸出手,颤抖的抚上她的脸庞……“君姮……”
  下一刻,冷君姮啜泣一声,扑入他怀中。“我不想,再一个人了。”
  顾老无言,却默默的拥紧了她。良久,方才回道:“好。”
  他们皆都错过了彼此间,最美丽的年华。现今,再见面时,方才悔悟。
  过去的,都过去了,不论曾经发生过了什么,都不该再在他们之间产生阻碍了。他们的日子还剩下多少?何苦,再让从前的事,徒添烦恼?
  (这一章,本来是想写顾老跟冷君姮年轻时发生过的事的,但是突然觉得,还是留一个悬念好了。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千万不要错过。)
  第一百二十六章 离开莲谷
  俗话说,深山之中,不知时间瞬逝。不知不觉,自冷君姮与顾无常和好之后,已经一个多月了。这段时间来,如姨,穆毅,幽然三人一直就忍受着他们两人的那股子‘如胶似漆’‘浓情蜜意’!
  小别胜新婚,可是顾老和冷君姮两人,却是足足的别了几十年,现在好不容易和好了,自然是……腻的比较……用幽然的话来说,便是恶。所以,三人很有默契的都选择了眼不见为净。
  于是,除了一同用餐之外,如姨便常常泡在了莲谷边上的一处安静地,悠闲的喝着她的雪莲花茶。幽然,则是躲在房间里,开心的阅读着罗玄默的信件,然后回信……至于穆毅,他是三人之中最找不到事情做的,无奈,只好跑去睡大觉了。
  但是最近,情况有些变了。
  如姨倒没什么。穆毅却因为吃了睡,睡了吃,居然胖了许多,这让他不仅哇哇大叫,张口大骂。骂谁?自然是顾老呗!
  而幽然……这些天,她的脾气,一直处于快要爆发的状态。弄的所有人都不敢随便跟她说话,就怕捅破马蜂窝。
  因为,罗玄默已经整整七天没有给她写信了!就连她让彩雕派出去的信,居然也没有回复。(一只米米,根本不够两人总是通信用的,所以幽然又从顾老那讨来了十几只……顾老心痛中。)到底是怎么了?
  如姨看出了她的顾虑,晚饭时,便在餐桌上建议道:“这些日子,我们一直都呆在这莲谷里,不问世事。现在,也该出去了。”
  幽然眼睛一亮,自然是赞同的。
  “出去做什么?”顾老不满。“这不好吗?”
  幽然翻了个白眼,正想说话,却被一旁的穆毅抢先道:“好好好,好你个头!你每天甜蜜蜜的自然好了,可我们呢?呆在这里每天做什么都不知道!一点趣味都没有,没意思,太没意思了!”一阵抗议过后,他转向如姨:“我赞同你的想法,出去,是时候该出去了!”
  顾老正想说什么,冷君姮却制止他,笑道:“是我们疏忽了。的确,也是时候出去看看了。也不好总是呆在谷里,反正现在大家都无事一身轻,不如到处去看看,如何?”
  “最好是这样。”穆毅冷哼。“还是你懂事,不像你家那口子,哼!”
  “姓穆的!你什么口气!”顾无常拍桌而起,怒骂。
  “什么口气?哼,我已经忍你很久了!”穆毅也不示弱。
  “别吵了你们两个!”在场三个女人,同时受不了的大叫。
  顿时,两人刚还剑拔弩张的气势立刻就弱了下来,虽然满脸不甘,但还是坐了下来。
  “我随便你们怎么想。”幽然抢先道:“反正我在这里呆腻了,我要出去。”按照身份,她是晚辈,有这个资格说这话。
  “我也是。”穆毅跟着道。
  耸了耸肩,如姨无所谓道:“我也想出去玩一玩了。”
  “好。”冷君姮笑道:“那我们明天就动身。”纵使顾无常如何不情愿,但是冷君姮都这么说了,他除了同意,还能说什么?
  幽然笑着点点头,顿时有了胃口,大口大口的吃起饭来。
  “小然,出了谷,要去找玄默吗?”如姨笑睨着看她。幽然一时不察,险些被口里的饭呛到。勉强的咽下,她嘿嘿一笑。“再说吧……”她突然一脸忧虑。“我已经整整七天没收到他的信了……有点担心,是不是出事了。”
  “既然如此,便出去吧。”冷君姮微微笑着。自从那天之后,她的笑容就越发的多了,也真心了。“亲眼见到了,才能真正放心。”听到这句含有深意的话,顾无常微不可见的轻皱了下眉。
  幽然点头。“我知道的。”
  “若是看见那小子,帮我跟他说一声。不许跟朝廷,皇族有任何的牵扯!”穆毅突然说道,换来如姨的一记白眼,他摸摸鼻子,心虚的移开视线。
  幽然反复咀嚼这句话的意思,微微点头。“我明白了。”
  ……
  “也就是说,我们真的到了要选择的地步?”无忧,罗府书房里,罗玄默再一次发问。
  他的面前,罗允谦负手而立,微微转过头,面带疲惫。“天意如此啊……谁曾知晓,皇上他居然……”当他转过头来的那一刹那,罗玄默猛然一惊。
  什么时候,在他心中,一直都英明果断,始终精神奕奕的父亲,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父亲,居然……也在不知不觉间,出现了那么多的白发?
  他目光一黯。“父亲……无论如何,孩儿都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罗家,伤害到您和母亲。”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带着无比的自信。
  罗允谦微微一笑,看着这个自己一直都寄予厚望的儿子,眼中有着欣慰。除了不肯入朝为官,且执意卷入江湖纷争这一事,罗玄默从小到大,都不曾让他失望过。可是,尽管如此,他依旧走出了属于自己的一条路。
  作为一个曾经的丞相,他自然知晓,自己的儿子,在武林中有着多么厉害的影响力。而作为一个父亲,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骄傲的?“我知道。”所以,他伸出手,轻拍了拍罗玄默的肩膀,语气中,有着淡淡的感慨。“你长大了……”他忽然想起,上一次这么跟儿子说话的时候,似乎,他还没这么高呢。
  罗玄默微微一笑。罗允谦又问:“幽然是个好姑娘,虽然性子不比普通人家的姑娘那么善解人意,但是却很真。她跟你一样,不适合勾心斗角的地方……我很期待,她有一天,跟你一起叫我一声爹。”一番话,说的罗玄默倒有些不自在了。“还没呢,爹。”幽然似乎对成亲,不怎么热衷。
  罗允谦笑了笑,只当是儿子有些不好意思,没怎么在意。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眸子一沉。“书雪那孩子,你准备怎么办?”
  提到那个柔弱的表妹,罗玄默一叹、“还不是那样,虽然最初的时候,还是有些想让我喜欢上她的意思,但是最近……”他无奈一笑。“似乎她看上别人了。”
  “哦?”罗允谦来了兴趣。“谁?”
  “罗维啊。”说到这里,罗玄默无奈过后,便是真心祝福的笑意。“真没想到,他们居然能看对眼。”
  “可这也是你所希望的,不是么?”罗允谦语含深意。
  罗玄默不置可否。
  “那就写信给幽然,让她回来吧。好些日子不见她,你母亲总是在我身边念着她的名字,怪烦的。”他只是随便说说,却不想儿子却因此而变了脸色。“怎么了?”他因问。
  “我……这些日子忙着京城的事,我已经好多天没给幽然写信了……”按照这丫头的脾气,会怎么做呢?
  第一百二十七章 事迹败露
  幽然还能如何?心烦意乱的她只想早些出谷。所以,第二天,她便是第一个出发的。况且顾老等人要前往南威国,说是要去享受享受田园生活,与要去无忧的幽然根本不同路。
  是以,定好了午后出发的顾老,冷君姮,如姨和穆毅便在早晨,送幽然出谷。
  “好了,师傅师娘,如姨,穆毅大叔,就到这里吧,我走了。”幽然转过身道。
  四人停下脚步,冷君姮开口:“小然,既然你叫我一声师娘,那我自然不能小气了去。”说话间,她伸手探入腰间,银光一闪,右手中已然握着一把软剑。
  此剑剑身呈碧绿色,晶莹通透,柔软异常。晃动时,波光盈盈,煞是好看。而剑柄则是一片雪白的叶子。幽然仔细一看,方才看出,原来竟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白玉做成。
  奢侈,太奢侈了!
  光这么一把剑,足以养活一大批人了!
  这是幽然看清这把软剑之后,觉得漂亮之外的第二个想法。
  如姨,穆毅瞠目。如姨笑道:“好些年,没看见这把曾经名动天下的雪叶了……”语气中,有着淡淡的感慨。再看顾无常,他面色平静,毫无半点惊讶之色,想来,是冷君姮早已跟他说过了。
  冷君姮微微一笑。“我也很多年,没有用它了……”她轻抚雪叶剑剑身,似是有些不舍,又像是在话别。“小然,雪叶与幻雪,本就是一刚一柔,成对的宝剑。我听你师傅说,你不大喜欢幻雪剑,嫌麻烦。而那一日,我见你的水香剑坏了……今日,便做个顺水人情,将它赠于你吧。”
  幽然惊喜若狂的接过,爱不释手。触手的一刹那,只觉感到一丝丝凉意,与幻雪剑般,但明显,却要柔和许多。
  “真是好剑。”她反复把玩,赞道。她之前的水香剑根本没法比!
  “那是自然……”如姨轻笑。“当年,我就是败在这把剑下。”
  冷君姮无奈一笑。“这么多年了,你还在念着那回么?”
  如姨扑哧一笑,瞟了眼盯着雪叶剑看的穆毅,道:“我可是记着很清楚呢,当日与你的一战,我的蝴蝶剑险些要断了。”
  穆毅突然冷哼一声,转过身去。
  幽然看着他们,心知如姨跟冷君姮当年比武时,穆毅肯定是出了什么丑,否则,不会如此。
  念头换转间,已然不客气的将雪叶剑收好。一直看着的顾老冷哼。“臭丫头,给我收好了,不许离身!要是再让我知道你糟蹋好剑,下次见面,我非用超级痒痒粉让你痒的抓下一层皮来不可!”
  幽然动作微微一滞,嘿嘿笑道:“那是那是,师娘送的这把剑这么好,我怎么舍得离身呢……”眼看着顾老脸色一沉,一副即将爆发的样子,她忙道:“时候不早了,师傅师娘如姨穆叔再见!”话音刚落,已然施展开轻功,只给众人留下一个背影和满脸烟土……
  “幽然!!!”顾老怒吼。
  ……
  京城,皇宫御花园。
  昊思双无意识的伸手拉扯盛开的鲜花,对于近日来,宫中的日子有些无奈。
  她本以为,只要嫁给了慕容宇,便能让他慢慢爱上她。但是明显的,她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不,应该说,她没有时间来让他爱上她!
  因为自从娶了她以后,他根本就不曾正眼看过她。每天早出晚归,就算偶尔早些回来了,也都呆在自己的书房里,门口守卫森严,不让她靠近一步。
  为什么他要这么防备着她?莫不是……昊思双心下一凉,但很快安慰自己道:“他不会知道的,计划如此周密,况且他也不可能去找幽然核实……他怎会知道呢?”
  思及此,她放心吁了一口气。但转瞬,皱起黛眉,面露愁色。为何?为何就算自己成了他身边唯一的妾,可他却依旧不曾进过自己的房?
  “为什么?”她轻问。
  “这不是大皇嫂吗?”一声虚弱的声音传来,昊思双怔愕的抬首,只见不远处,一名身穿紫色华贵长袍的男子走了过来。他身材修长,却瘦弱,脸色苍白,身边还有奴才搀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