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禅_分卷阅读_7
  “必然是他了。”苍霁露出牙来,对石头小人说,“你且等着,我按住了他,喊你一声你再出去。”
  音落便将自己的绒衣脱了,叠好放在一旁,爬了过去。
  阿乙临水留恋地欣赏着自己,觉得这样的颜色华美独特,连凤凰也比不上。他越看越沉迷,浑然不觉后边爬来了谁。阿乙情难自控,便垂首离水面更近些,看得更清楚。
  这样的羽毛
  心中还没有夸完,屁股上便被一人踢了个准。阿乙不防,顿时栽进了水中。溪水不深却寒冷非常,又打湿了他的羽翼,惹得他在溪中扑腾乱蹦。
  “不开眼的东西!竟敢”
  水花翻溅,阿乙被拽住了脚,苍霁力气比只鸟大许多,将阿乙连拖带拽地移上雪地。阿乙拍翅欲逃,背上便苍霁一屁股压稳。
  “你做什么?你这蠢物!你做什么!”阿乙怒声道。
  苍霁坐实了,叫石头小人出来,将阿乙的鸟头塞进雪堆里去。石头小人欣然接受,末了还骑在了阿乙的长颈上。阿乙这下是彻底挣脱不得,只能骂道,“你敢?!我杀了你!”
  苍霁面对着阿乙尾巴,数了数他的尾巴毛,拽了一根,重重哼一声,“你说什么?你再大声一点。”
  “你敢拔我的毛!我就杀了你!”阿乙厉声呵斥。
  “好说。”苍霁心下一动,说,“想让我不要拔也可以,你须告诉我,你姐姐与净霖有什么前尘?”
  “呸!你也配打听我阿姐!”阿乙说,“想也别想!”
  苍霁一把揪掉了他的长毛,拿在手中摇晃,觉得明亮得灼眼。阿乙痛得喊出声,不想他真的敢拔。
  “你等着!”阿乙发狠道,“我定要剐光你的鳞片,将你”
  苍霁便再揪一根,“你说是不说?”
  阿乙惊怒中竟气极哽咽,他犹自强撑着,“我偏不告诉你!你杀了我!我阿姐必不会放过”
  “你好生奇怪。你早已化形聚灵,却还整日喊着阿姐,哭得这样稀里哗啦,不像是雄鸟。”苍霁困惑地扒着阿乙的尾毛,“你莫不是只雌的?”
  阿乙气得红眼。
  苍霁想了想,说,“我对你阿姐不好奇,你只须与我说说净霖。”
  “我不知道!”阿乙一口回绝。
  “你方才在水中觉得如何?”苍霁也狠下声,“你若不说,我便拔了你的毛,让你在里边泡上几日,看你如何见你阿姐。没了这身毛,你便是秃鸡一只,你猜你阿姐还认不认得?”
  他讲得凶,却是真有此意。他懂什么人情来往,他现下只明白想干什么便去干,你就是与他讲天王老子不许,他也会回一句天王老子是谁,是他苍霁什么人,算什么东西?他偏要这么干,谁也管不了!
  阿乙被拖向水边,他陷在雪中,惶恐咬牙道,“讲就讲!你住手!只怕我敢说,你却不敢再听!”
  “废话少说。”苍霁踢他一脚,不耐道。
  “你先答应我,我若说了,你便松手滚蛋!”阿乙挣扎着翅。
  “我答应你便是了。”苍霁背对着他,坐回他背上,撑着脸颊,道,“我向来说话算话的。”
  阿乙稍作平复,才说:“我阿姐待他不同寻常,又敬又怕,也不与我说,只叫我也喊他‘九哥’。可我一猜便知其中必有缘故,专程去过中部呈放神说谱的地方查了一番。这天地间敢叫做净霖的,只有一个人,你以为他是谁?他便是五百年前弑君的临松君了!”
  他说完刻意顿了片刻,略显得意,只想听苍霁说个“怕”字。因为“净霖”这个名字不熟悉便罢了,可“临松君”却是人尽皆知。五百年前那一场动荡搅得三界数年不稳,云间三千甲几近覆灭,九天杀戈的黎嵘因此沉陷睡眠,若非承天君请出梵坛真佛,只怕也拿不下临松君。
  可惜苍霁对天下地上如雷贯耳的人物皆不相识,半点不觉怕。只是再踹他一脚,催促他继续。
  阿乙又怒道:“我已说了!你怎还踹!”
  “这便完了吗?”苍霁皱皱眉,“你就只知道这些?”
  “这便已足以让中渡一众掌职之神掉脑袋。你真是蠢!净霖杀了君父,九天诸神谁能容他?他分明死了,却还活着。哼,可这瞒不过我,我猜他当日已踏入了大成之境。你知道大成之境是什么?净霖先前位列君神,可这天底下能够称一声‘君’的,总也不过六位,他杀了拟立九天境的九天君,九天君既是他父亲,也是他君上!从此六君变四君,可而今能算得大成之境的,只有杀戈君黎嵘。净霖若是也成了,他没死便不稀奇。”
  “为什么?”苍霁问。
  “因为修为大成,便是不死不灭,与天同寿。”阿乙说着沉下声,“可我觉得他是假的,因他半分也不厉害!外边夸得天花乱坠,可你瞧他,他灵海空虚,分明是将至大限的模样,撑了许多年也只是病秧子罢了。他又懦弱胆小,这么多年连山也不敢下!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不若死了算了。”
  他音还未落,便觉得头顶被敲了几下,险些将他砸进雪中去。石头小人踩了他的脑袋,不解恨地又踩了几脚。
  阿乙大怒,又怒不敢言,只能说,“我阿姐本是临松君座下的五彩鸟,与他相识不奇怪!我讲完了,你们快滚!”
  谁料苍霁回过头,阴测测地说,“滚?你怎想得这般轻易。你屡教不改,又害得我险些喂蛇,轻易放了你,我岂不是太亏。”
  阿乙恨声:“你诓我?!你休要碰我!你!你阿姐!净霖!救我——”
  第7章 翻山
  苍霁踢了掉鞋,推开内室的门。他在外边跑得脸颊发烫,浑身冒汗,一跨进内室,便觉得更热。净霖仍在睡,苍霁攀上榻,闭气凝神地观察了净霖一会儿,确定他不会醒,才舒出口气。
  石头小人“哒哒哒”地跑进来,抖掉头顶上的鸟毛,也爬了上来。
  苍霁说:“他要睡到何时?”
  石头小人自然不会回答,苍霁便脱了绒衣和小袍子,要钻去净霖身旁。他才掀被角,后领便被拽住。
  他回头说:“你也想睡在他身旁吗?不行,你去外边睡,你平时都在睡外边的。”
  石头小人一脚蹬在苍霁后心,拽着他远离净霖。苍霁不肯,情急之中扒住了净霖的脖颈,硬是挤去了净霖身旁。他对着石头小人投以凶狠的眼神,全然不顾刚才一起拔毛的情谊,可谓是翻脸不认人。
  石头小人一头抵在他后背,顶得他龇牙咧嘴也不敢出声,只得由着这石头咯在后边。屋里这样热,净霖却没出半点汗。苍霁合上眼,又被近在咫尺的脖颈诱惑,即便是刚刚才饱餐一顿,他也总想张口咬下一块净霖的血肉。
  石头小人从后捣了苍霁一拳,苍霁又痛又惊,却因此止住了念头。他舔了舔牙,摸了摸净霖的脖颈,约摸自己现在一口咬不断,便想自己若再长大些就好了。
  可是好生奇怪,他是条鱼,不是走兽,本不该如此贪恋食肉,也不该如此了然致命的部位。但这些却像是烙印在他身体里的本能,以至于让他自己也生出些古怪之感。
  我当真是条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