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张全来本来就窝囊,平时也不敢随便对自己女人吼,刚才一不小心呵斥一句,声音也不大,可却是惹出了大麻烦。
  他虽然也烦自己老婆,可要是李枣花不在家,他还真要抓瞎,其他不说,单单家里这么多人吃饭就是个大问题。
  见到李枣花真的发脾气,张全来瞬间就软了,赶紧劝说:“枣花,你被耍性子,不是我不愿意卖柿饼,你也看到了,这是人家张平记仇呢,人家不收咱家的柿饼这我也没办法啊!”
  李枣花脾气上来,哪里还管别的,吼道:“滚!那是你的事情,方正要想我还在家里过,那以后就必须吃白面!那种喂猪的杂面和野菜我再也不吃了!”
  李枣花根本不在意这句话的伤害性有多大,甚至连自己都骂进去了,转头就上炕裹着被子睡觉去了,四岁大的小女儿妞妞要缠着她也被她一把拎着扔边上不管。
  张全来抓耳挠腮,好半天忽然想到一个办法,赶紧说道:“枣花,你别急,我去找找二叔,看看能不能让他出面先把柿饼卖过去。”
  李枣花也不是真的气的失去理智,听到这话马上就爬了起来:“行,那你快去,不过你得盯着,这老东西贼着呢,可别被他给骗了!”
  张全来赶紧说道:“放心,二叔人品是不怎么好,可他是咱二叔,坑谁也不能坑自家人的!”
  说完他就转头出去了。
  不过二十分钟,张全来就兴冲冲回来,满脸喜色道:“二叔答应了,让我们这就把柿饼给他送过去,他说得今晚就送到张平家去卖了!”
  李枣花没有反对,只有放在张平家里才能换成钱。
  两口子,赶紧趁着夜色半框子,还不敢闹出大动静,连两个半大儿子也带上一起,足足搬了三趟才将六筐柿饼全部送到了二叔张大明家里。
  张平一家劳累一天,弟弟张安知道家里如今没事了,家里还有白面吃,今天就把同学家里的东西都带了回来,也是回来不久,正帮忙收拾摊子,准备吃饭。
  院门忽然被推开,三男一女费力的抬着几个筐子走了进来。
  大伯张金川看到来人,眉头顿时一皱,不过还是打招呼道:“大明,你们这么晚了还来卖柿饼?”
  张大明在村里人品实在不好,此刻也是听出了张金川言语不太和善,不过他这次难得没有计较,而是看着张平道:“平平,这不是刚刚想起家里还有几筐子柿饼,就赶紧送过来!反正你已经收了这么多,也不在乎多点,这点你一块收了吧!”
  听着这话,张平的心里也是不舒服,什么叫不在乎,我是喜欢赚钱,但也不是谁的都要收的。
  他可是知道,这个老家伙在上次打砸家里的事情中是主要人员之一,自家的十几斤大米就是他给弄走的!
  但知道是知道,他没有证据。
  他的脑子在飞速运转,忽然,他目光隐隐看到院门外有一道人影,躲在黑暗里,很不清楚,只能稍微看出轮廓。
  不过这个时代晚上有电的时候太少,大家都是习惯了夜晚视线的,而且都是一个村子的,他还是认出了那人是个女人,似乎是李枣花。
  他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这不是张大明家的,而是张全来家的,他们是亲叔侄。
  他很想找个借口决绝,不过忽然看到张大明那满是褶子的笑脸,他忽然心里一动,随即对张金川道:“大伯,都是一个村的,当然要收,也就几分钟的事!”
  见张平都答应了,张金川也不说话了,张贵和张建民很是不乐意的重新过称。
  而趁着这个功夫,张平快速的翻看了一下下午收购的记录,果然,他翻到了,张大明下午已经送来过三筐柿饼,忽然又送来四筐子,这显然不正常!
  河湾村还没人会费心弄这种花哨,关键毫无用处。
  张平彻底确定了这四筐柿饼的归属,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过完称,张平说道:“大明叔,你们下午还有三筐,干脆把账记在一起吧!”
  张大明似乎对此毫无感觉,马上点头:“好!一起好算账!”
  张平点点头道:“那行,大明叔你把下午的那个条子给我,我重新给你写个新的条子,两笔账记在一起,方便结算!”
  张大明也没想那么多,马上让大儿子去取条子,很快,条子送到,张平也就将两笔账记在一起,交代清楚之后就写了一个总账,收回此前的条子,重新给他一个。
  看着张大明一家子满脸笑意的离去,张平也是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这次张金川倒是第一个没忍住,马上就说道:“平平,照我说,你就不该收张大明的柿饼,就让他们家一直慢慢吃柿饼去!你怕是不知道,上次他不但从你家抢走了大米,还砸烂了一口缸!”
  似乎意识到话说多了,张金川微微一顿,脸色有些胀红。
  “平平,阿贵,对不住啊,是我这个大伯没用,上次没帮上忙,让你爸受苦了!”
  张平很诧异,难得大伯竟然会跟他们两个晚辈道歉。
  这在这个时代长辈为尊,大男子主义畅行的农村极为罕见的。
  看着张金川尴尬的样子,张平赶紧舒缓气氛:“大伯快别这么说,那种场面任何人都会害怕的,我听说来的人很多,你就算来了也挡不住,说不定还会让你一起受伤,都过去了!”
  张平的话给了张金川台阶,顿时让他轻松不少,但毕竟心里觉得惭愧,对不起自己亲兄弟,情绪很低落。
  好在张瑛和张兰端着碗出来送到几人手上。
  照旧是面条,当然还是白面,张平可是带了那么多白面回来呢。
  每人一大碗面条,还有肉,而且还不少,这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碗里,专心对付香喷喷的面条。
  面条太好吃了,配上调料,加上香喷喷的哨子肉,咬一口,满嘴流油,舒服的不要不要的。
  张金川不仅偏头看了一眼张平,眼中有着特别的探究意味。
  他已经听儿子知道了张平是怎么卖柿饼的了,可他想不通,这小子以前那么混账,怎么一下子就浪子回头转性了。
  不过他们一家昨晚上睡得很晚,把这件事商量的很清楚,结果就是:张平不一样了,能赚钱,必须搞好关系。
  这不是他决定的,而是他那个很有心计的老婆,也就是张平的大伯母田翠娥说的,而且得到了全家一致的赞同,这也是他们一家人今天过来帮忙的原因。
  吃完饭,张金川临走时说了一句:“平平,这些天估计你应该会很忙,你和阿贵也忙不过来,你建民哥在家也没事,就让他给你们帮点忙吧!”
  张金川走了,不过却是让张贵和张瑛无比惊讶,大伯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张兰更是震惊,眼睛瞪得大大的,显然很是不解。
  张瑛知道妹妹手冻烂了,也不让她帮忙收拾,独自洗完锅碗。
  一切收拾妥当,一家兄弟姐妹五个人终于坐在了一起,每个人都有很多话要问张平。
  刚刚坐下,张贵再也忍不住,马上问道:“老三,你刚才真的不就不该收张大明那个老混蛋的柿饼,这不是让他觉得我们软弱好欺负么?”
  张瑛也很是气愤的说道:“就是啊,咱家的大米都是他抢走的,还打碎一口缸,这口气怎么能咽的下去?”
  张瑛不是没脾气,只是平时太心软。
  张平笑笑道:“二哥,大姐,别着急,你们等着看好戏就行,要是舍弃几块钱不出面还能让恶人互相打起来,你们说是不是很开心的事情?”
  这一下,所有人都愣住了,一个个看向张平。
  “老三,什么意思?”张贵不明白。
  张平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带着一抹邪气:“你们还真当那四筐柿饼是张大明的啊,我要是猜得不错的话,那是张全来家的,要不然早就下午一起送来了,干嘛等到天黑才送!”
  “啊?张全来家的?”张瑛也有些诧异。
  张平点点头:“嗯,我有九成把握!我故意将两笔账写在一块,张大明的人品你们知道的,肯定会想办法讹张全来,到时候我们稍微透漏一点信息,说后面大约有多少斤,你们说,李枣花会不会去找张大明闹?”
  张贵脱口而出:“只怕会打出脑浆子来的!老三,你这招太狠了!”
  一下子,所有人都看向张平,满是陌生。
  张瑛心里微微发颤,自己这个弟弟太阴狠了啊!
  第21章 有些事就得拳头来解决
  这一晚兄妹五个睡得都很安稳,一夜无梦。
  天还没亮,全家就已经起床,大家都知道,张平和张贵要一大早就出发去卖柿饼了。
  张建民和大伯张金川也一起来了,张平早就料到,张瑛正好做的饭多一些,倒是够吃。
  等吃过早饭,天才开始蒙蒙亮,张兰也跟村里孩子一起去上学,张安也出发去公社上初中,张平和张贵还有张建民也要出发去县城了,一家人各自忙活自己的事情。
  张金川还要跟着一起去,不过被张平很坚决的拒绝了,生意的事情,他虽然不介意张建民知道,但却不愿意大伯沾手。
  张建民做事还是有些分寸,但张金川却是一个被老婆管的,稍微有点事情根本藏不住,他还不想这么快让自己的生意弄得人尽皆知。
  至于张建民将此上次卖柿饼的情况告知家里人的事情,张平暂时选择无视,实在是缺人手,但他这次会直接告诫张建民一次,若是对方依旧如此,那他会重新考虑日后的一些事情。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没有原则是生意的大忌,这一点他前世体会太深。
  不过这次不再是两辆板车,而是三辆,兄弟是三人各自一辆。
  三人再次来到县城,依旧是在那个菜市场的位置摆摊。
  早晨的菜市场还是很热闹的,因为早晨会有一些特别的物品被农民拿到菜市场来摆摊卖,比如打到的猎物,一些野生动物的皮毛,还有捕捞的活鱼,采摘的新鲜野菜等等,大家白天还有其他各种事情,半夜赶早晨过来换点钱,也可以挤出很多时间。
  “柿饼哎,又香又甜的大柿饼嘞!”
  “老人吃了身体好,孩子吃了跳的欢,男人吃了……”
  摆开摊子,张平再次拿出了自己那一套特别的叫卖声。
  他在这里卖柿饼已经有了一点点名气,这一喊,倒是很快就引来了不少人。
  虽然寒风不停的吹着,但大家购物的热情倒是不减,马上有一些人围了过来。
  “小伙子,你昨天怎么没来摆摊啊,还等着买些柿饼,结果来扑了个空!”
  一命满脸皱纹的老太太带着责怪说道。
  张平马上笑着道:“这位奶奶,那可真是对不住,昨天实在是家里有事来不了,等会给您多装几个柿饼!”
  一听这话,老太太顿时笑了,满脸的皱纹绽开,像一朵盛开的菊花。
  张平没让她失望,特意给他多装了四五个:“奶奶,觉得好吃回去了给想买的人说一句,我今天来的早,应该也会早一些时间卖完的!”
  得了好处,老太太很是开心,一口答应,踮着小脚慢慢走开。
  生意开张,逐渐购买的人也多了起来,张平虽然感觉手被寒风吹的很疼,但也只能忍者。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任何时候做小本生意就是如此。
  想要人前显贵,必然人后受罪,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
  但是不断卖出柿饼换回钱财,看着装钱的牛皮信封逐渐鼓起来,张平的心却是火热一片。
  太阳慢慢升高,冷风似乎小了一些,人的感觉也舒服不少,张平估计已经到了八点半的样子。
  这一段时间生意特别好,几乎没有停歇,在送走一位客人之后,终于有了一点休息时间。
  三辆板车的柿饼已经卖光了一辆板车,第二辆板车也已经大半卖出,装钱的信封已经装了足足四个,鼓鼓的,看着就舒服。
  “唉,谁让你们在这里摆摊的?给市场管理处申请过没有?”
  忽然,一道大喇喇的声音响起,让人很不舒服。
  张平抬头看过去,见识一个穿着一件破旧中山装的男人走了过来,满脸的傲慢和轻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