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节
  木马、木弓、风火轮……
  都是便宜货。看着倒像是他自己制作的。
  她随手打开案桌木屉,里面有一小摞泛黄的笺。
  “小侄女满月,三叔赠木弓一把,小侄女要身强体健。”
  “小侄女周岁,三叔赠木马一只,小侄女要活泼好动。”
  “小侄女二岁……”
  温暖暖嗤地笑出声:“穷酸!这种破烂谁看得上!”
  扔开笺纸,只见木屉深处静静躺着一只深红的木匣。
  木匣上躺着一页簇新的纸,折了一折。
  温暖暖取到手中,打开。
  这是一封赵宗元留给小侄女的信。
  “知我死讯,猜云二哥定会带你过来见我最后一面,对吧小侄女?这间屋里都是三叔给你的生辰礼,是不是很感动?”
  “信下面的匣子里,装着一样好东西,是三叔特意为你准备的见面礼。”
  “如果外面有危险,记得把它带上。在某个奇怪的地方,写下愿望会成真哦。”
  “如果你不是我小侄女,请把东西放回原位,匣子上有我设下的小阵法,只有我二哥的血脉至亲能打得开,闲杂人等勿乱动。”
  温暖暖眸光微闪,拿出那只红木匣。
  她没看到所谓的小阵法,手指一抬,顺利揭开了匣盖。
  里面静静躺着一只黑底红毛的鹤笔。
  *
  从远山返回青湖,再到凉川城。
  即便不停不歇疾掠,也要花费一两个时辰。
  云满霜眉头紧皱,忧心忡忡。
  “昭昭,能跟得上吗?”他偏头问。
  云昭修为一般,自然是比不了这些大修行者。
  她道:“阿爹你们先去救人!不用担心我!”
  云满霜简单点了下头,给她留了几个护卫,然后招呼晏南天全速飞掠。
  云昭望向东方敛:“城中如何了?”
  他眼角微抽:“满城都在往外爬骷髅,吓死人。”
  云昭:“……有伤害百姓吗?”
  “暂时没看见。”他想了想,严谨道,“也可能是怕我。”
  他的真身停在太上殿。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威慑。
  许多百姓慌乱之下逃进太上殿中求庇护,外面那些乱爬的骨头倒是暂时没敢进犯他的地盘。
  就是……神身没来得及摘掉狐面书生的面具,这会儿正被几个不怕死的围观。
  云昭点点头,继续赶路。
  “我在想,”她沉吟道,“我是不是就这么死了。”
  他挑眉睨她。
  她微皱着眉头。
  若是按照原本的“剧情”,这一次来到凉川,她定是心不在焉,神不守舍,满心悲伤着阿娘与大舅舅的死。
  那种心境下,她大约不可能跟着阿爹出来查案。
  她会留在赵宅,就跟温暖暖一样。
  此刻城中大乱,身边没有多少人手,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温暖暖必定是抓住了机会,置她于死地。
  ‘我也太没用了吧!居然能被个废物杀!’
  云昭暗自生气。
  一只冰冷坚硬的大手忽地摁到她的脑袋上。
  “想什么呢媳妇。”
  他仿佛会读心一样,微勾着唇角,冲她挑眉坏笑,“有我在,怕她不来。”
  云昭也坏意地勾起了唇角。
  思忖片刻。
  “你给我忍着!”她恶声恶气地对他说道,“我倒要好好看看,她有什么本事能杀掉我,我可真是好奇死了!”
  东方敛兴味盎然:“我也好奇死了。”
  第65章 不长教训
  云满霜赶至凉川城下。
  他并未着急进城,而是停下脚步,调息真气,眯起虎目望向城内。
  身后,晏南天与众侍卫陆续赶来。
  只见整座城池上方笼罩着肉眼可见的青黑怨气。
  幽绿晦暗,仿佛一道又一道浓稠的飘纱,缓缓在半空拂动。
  城中一片混乱。
  尘泥翻开,屋舍倾塌。火光下,清晰可以见到遍地簌簌爬动的枯骨。
  一声惨叫传来。
  伴着这声凄厉至极的惨嚎,周遭就像惊起鸳鹭那般,高高低低响彻一片惊叫。
  大约是枯骨当众袭击了一名受害者。
  云满霜打了个手势。
  亲卫立刻结起三角阵形,以尖刀之势拱卫在大将军左右,破入城中。
  晏南天轻轻颔首,追在云家军身后进了城。
  掠过城门,众人俱是一怔。
  只是穿了个城墙的功夫,城中竟是景象剧变。
  半空不再有压顶的黑青怨气,地上也不再有簌簌爬动的枯骨。
  黑暗中的火光与尖叫的百姓尽数消失不见。
  只见眼前弥漫着及膝的灰白薄雾,放眼望去,竟是一座寂静破败的死城。
  残垣断壁覆着积年尘灰,似是旷了很多年。
  回头一看,城门入口已隐入雾中,消失不见。
  *
  温暖暖惊恐地发现,眼前的一切都在褪色。
  先是案桌上的灯。
  那豆黄的火光一点一点变成灰色,分明火焰还在,却已经看不出任何温度。
  随后便是门、窗、桌。
  所有的一切,都在从彩色变成灰白。
  她慌乱起身,被她推开的那张藤椅竟在手掌之下一寸寸化成散落的飞灰。
  屋中那些生辰礼物全都消失了。
  墙壁像流淌的灰色瀑布,自上而下降落。
  庭院中的树仿佛被火烧过,只剩下焦灰的主干,放眼望去,整间赵宅已是废墟。
  “来、来人啊!”
  惊慌失措间,余光忽地瞥见一抹浓烈的色泽。
  一支黑底红毛的鹤笔。
  案桌消失了,深红木匣消失了,它还在。
  温暖暖后知后觉想到了那个怪人赵宗元留下的信。
  “有危险……奇怪的地方……心愿,成真?”
  她下意识握紧了它,瑟缩着肩膀,一步一步往外走。
  灰白的雾气漫了过来,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个人。
  心头蓦地涌起了滔天恨意。
  被丢下了,又被丢下了。
  凭什么?凭什么啊!
  自己明明、明明和云昭一样,身上流淌着贵族的血!
  凭什么每个人都看不起自己?凭什么每个人都爱云昭?凭什么!
  她恨恨攥紧手中那支鹤笔。
  连一个远在千万里外的罪人,也心心念念惦记着云昭的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