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说完又不解气,抬腿朝纪敏骞就是一踹。
  纪敏骞配合他弯腰抱腿,吃痛得嗷嗷叫。
  宋琅被他逗得大笑,转身躺进摇椅里,又忽然叹了声气,喃喃道:“不知她过得可好。”
  纪敏骞闻言便不再笑了,只说:“只要陛下有决心,何愁等不到和爱爱长相厮守那一日。”
  他从前最是小心,可这回却故意说了“爱爱”二字。
  是在提醒什么。
  宋琅深深地、深深地沉默了下去。
  梅丛之后的烟罗,绞紧了帕子,只觉得一颗心蓦然坠到深渊里。
  原本她见宋琅临幸曲瑛就觉得事出反常,问过碧霄之后,只以为这不过是兄妹□□的宫闱秘事。
  谁知……
  多亏她留了个心眼。
  如此说来,若迎熹公主的身份是假,那么碧霄……
  她四肢百骸都凉了起来
  烟罗深深震颤,久久难以回神。
  直至荣妃身边的姑姑见她迟迟不出来回话,自行寻了过来,她这才以极快的速度收拾好心情,只下了决心要将此事赶快传信出去,先按下不表。
  迎上去,拉着姑姑的手,堆笑说道:“姑姑,奴婢正要去回你呢。”
  她把姑姑拉至一旁,重复了宋琅的话。
  谁知那荣妃娘娘自己也等不及,寻了过来,烟罗和姑姑对视一眼,具去拦她,说道:“我的娘娘,陛下现在正忙。”
  荣妃出身将门,没有那等弯弯绕绕的肠子,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只冷哼一声:“只怕是不肯见本宫才这样说吧。”
  说着就闯了过去。
  先是绕过梅丛,烟罗没拦住,又下了假山台阶,姑姑也拽不住她,眼见就跑宋琅跟前儿去了。
  口中振振唤道:“陛下,陛下~”
  烟罗见状,忙小跑上前,跪下请罪:“陛下恕罪,奴婢……”
  “行了,什么都不必说了,你们都下去。”宋琅吩咐道。
  于是众人皆跪安。
  烟罗一心想着要传信出去,退下之后便给轻罗说自己身子不适,匆匆回房了。
  而那纪敏骞却站在方才烟罗所站之地,听了会儿墙角。
  原来荣妃急着见宋琅是为曲瑛之事:“臣听闻陛下近日宠爱一个宫女,是否被她勾了去,再想不起臣妾了。”
  皇帝宠幸宫女在前朝也有过,并不是什么需要遮掩之事,只是那曲瑛与江柍长得有几分相像,且如今还并给她抬主子身份,事处隐讳,故而宋琅乍一听到此事,心中便闪过不悦。
  面上却对荣妃宠溺一笑:“她怎能和你相比?朕喜爱她就和喜欢猫儿狗儿没有区别,你才是朕心尖尖上的人。”
  荣妃便一笑,娇嗔道“陛下~”,她也只对他才撒娇,说着就又拱进了宋琅的怀抱之中。
  宋琅怀抱着她,轻抚安慰。
  眼眸中却无半分温情的影子,只余凉薄和不耐。
  纪敏骞暗自发笑,想了想,便没有即刻出宫,而是向侍从吩咐了什么。
  不多时,他只身前往宫中一处荒废已久的戏园子,此处枯树杂草遮掩了宫门,连那石子路上亦爬满了错乱的藤条,廊檐下多是蜘蛛网,甚为荒凉,故而僻静无人。
  忽而身后有脚步声。
  他转身,只听来人喊了声:“爷。”
  曲瑛还穿着当值的秋香色宫装,跪在地上,像一片刚落到地上的叶子。
  他让她起身,问道:“怎么样,你可得圣心?”
  她恭谨回道:“多亏爷提携奴婢,如今陛下几乎日日……”说到此处她羞怯一笑,低声了许多,“日日临幸。”
  纪敏骞满意低笑出声:“好哇!不愧是我看中的人,果然不负所托。”
  此前纪敏骞在宫中无意见到曲瑛,打听之后得知她是御茶司的,便使了些银子调她去了御前。
  为的就是让宋琅身边也有个他的人。
  不为打探消息,只为日后能有个人说他不方便说的话,吹他吹不了的枕头风。
  没办法,太后忌惮纪家,他只能牢牢抓住皇帝。
  而对皇帝付出忠心,不过是看准了,朝中势力千丝万缕,他替皇帝办事,那么这皇权反过来也能为他所用。
  曲瑛忽然又说:“只是,奴婢有一事不明。”
  “何事?”纪敏骞问道。
  曲瑛叹了声气:“奴婢早在进长乐宫侍候之前,便知自己不过是替身而已,又常有人说奴婢长得与远嫁的迎熹公主甚为相像……”言及此处,她略顿一下才继续道,“这些日子陛下从不许奴婢伺候他,反倒偶尔会给奴婢端茶送水的,若奴婢伺候他,他反倒动怒,奴婢斗胆,不知替的是否为公主的身?”
  纪敏骞一听便了然,只暗笑,又说:“你若想活命,便不要打听太多,只要记得,在伺候陛下的时候别把自己当奴才就成。”
  曲瑛在心底重复了一遍纪敏骞的话,缓缓点头道:“奴婢知道了。”
  她是个聪明人,既知自己是替身,就要有替身的样子。
  她自小凄苦,辗转入宫为奴,若能在陛下这里终结为奴为婢的命运,她听谁的话都无妨,做什么也都甘愿。
  纪敏骞见她懂事,便让她下去了。
  待曲瑛离开一炷香之后,他才缓缓从这所废宫里走出,心里只想着“爱爱呀爱爱,终归是要靠你才能拴住他的心”。
  又思及儿时与江柍一同入宫的情景,想到那时他帮宋琅偷溜到御花园见江柍的场景……经过了许多时光,往事里的人似乎变了,又似乎没变。
  “喵~”一声猫叫传出。
  辨了辨声,似乎是在荼蘼架那边。
  他扭头一看,只见有一着缥色绣芙蓉金丝裙的女子正背对着他喂猫。
  他认出她是迎熹。
  心思一动,便走了过去,问道:“你今日进宫来了?”
  迎熹吓得肩膀一缩,站起转身,看见是他,笑了一笑:“今日陪母亲来给太后请安。”
  她口中所说的母亲乃是江柍之母,太后的堂姐赵华霁。
  纪敏骞点头,又说:“倒是许久不曾见你。”
  迎熹垂首说道:“近日天气寒冷,搞得人愈发犯懒了,不愿动弹。”
  纪敏骞一笑:“那是你们女儿家娇柔。”
  迎熹闻言只低下头去,抿唇不语。
  纪敏骞不由深深凝视着她。
  迎熹此人身子弱性子柔,可五官却随了太后,极为周正大气,第一眼便能给人留下庄敬能干,堪当一家主母的印象。
  当然,只肖多看一眼,就会知道她其实是没有光华的,很死板,就像只提线木偶,给人一种极容易拿捏的错觉。
  迎熹见纪敏骞盯着她瞧,便红了脸,忙把头垂得更低,说道:“出来许久了,我先回了。”
  她未等纪敏骞应答,就急切转身离去。
  惊得猫儿也“喵”的一声窜进了草丛。
  纪敏骞盯着迎熹的背影,笑了笑,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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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沈子枭生辰
  ◎“你的小妻子等着给你祝寿呢。”◎
  元旦过后的二月二是沈子枭的生辰之日。
  这样的日子对于江柍来说是必须把握的, 抓住沈子枭一颗心的良机。
  然而正月底,峦骨部落正式进犯大晏赤北边境,崇徽帝已命叶劭出任兵马大元帅, 沈子枭一连几日都在朝中议事, 生辰之礼大有不操办的意思。
  江柍的注意力不免也放在赤北军情的军情之上。
  因二人的心思都不在闺阁之中, 已有七日未曾亲近, 直至沈子枭生辰当日,江柍觉得不能再这么彼此冷下去了,便命月涌做了一些糕点, 自己又亲自下厨做了一碗长寿面, 来到沈子枭的无极殿。
  她到无极殿外的时候, 沈子枭还在正殿议事,她只听里头放情谈论的声音, 便问郑众:“太子在里面多久了?”
  郑众回话道:“从下了朝回来便在里头了, 连午膳都未曾用过。”
  江柍心里便有数了, 对郑众笑了笑,说道:“烦请公公把这碗面送进去,就像奉茶一般放在殿下案边即可,无需多言。”
  她招招手, 月涌呈上一彩绘描金三层食盒。
  江柍打开第一层,一碗浇了牛肉的面和一碟白瓷盘盛的辣菜。
  郑众看了一眼, 忙接过来, 说道:“娘娘如此惦记殿下,倒让奴才惭愧,娘娘放心, 奴才这就给殿下送过去。”
  江柍却道:“且慢。”她笑道, “这食盒第二层, 放的是一碟菱粉糕,一碟梅花饼,一碟如意卷,一碟桂花酥,第三层则是温柑、梨条等水果。你把这些拿去给议事的大人们吃,记住,也要像奉茶一样呈上即可,不可打断他们在谈的正事。”
  郑众闻言只觉得江柍行事妥帖,不免又对她心生许多的好感来。
  江柍见郑众与两个小黄门一起进了正殿,便往沈子枭的寝殿通光阁去了。
  殿内燃了瑞脑香,她一进殿,就不由自主想起了“瑞脑香销魂梦断,辟寒金小髻鬟松”的词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