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节
  哪里是唯一,前世她也喝过的,只是那时还高兴着,没有眼下这般伤心的情绪。
  她原地生了会自己的闷气,还是闷不作声地跟着何淑一起去了。
  何淑作为母亲,坐在主位,跟着叶鸿文一直在张罗宾客的事,忙的没命,她哄明熙自己吃些菜,晚些跟着一群孩子们去闹姐姐的洞房。
  明熙没说话,自己跑到没什么人的角落,一壶一壶地喝闷酒。
  酒席上的人各个笑得开心的,无论是真切的还是应付事的,只有明熙一个人苦大仇深。
  她忘了自己酒量不好,又许是刻意地想灌醉自己,一杯杯不停地喝着。
  壶中酒没了,她又去找传菜的侍女要,四皇子府中上下人人都认识叶家二位姑娘,更知道这位是两位主子都在意的人,不敢违逆她的话,忙不迭地给她送酒。
  喝得已经有些醉意了,明熙伸手迷迷糊糊去够酒壶,碰到了一只微凉的手。
  她抬眼,望见季飞绍坐在她面前,眉眼含笑:“怎么有只酒鬼在这啊。”
  他按着酒壶,明熙不管不顾地去抓他的手,要他松开。
  喝醉酒的明熙没有平日里的张扬和疏离,带了些亲昵的娇憨,让季飞绍愉悦地笑:“可不能再喝了。”
  “你少管我。”
  明熙醉的有些记不清事,她忘记了自己是在姐姐的婚宴上,忘记了自己与眼前人种种过往,就好像是在前世自己尚未与他成亲,他管束自己时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场景。
  她还在去抢季飞绍手中的酒壶,他手大,能单手将酒壶牢牢攥在手心,明熙扒拉他的手,就像猫儿在划拉毛线团一般。
  季飞绍看在眼里,心不自觉地变软。
  他手上的酒壶就像逗猫棒,一点一点收回胳膊,将人勾引到自己面前。
  明熙没坐稳,摔倒在她怀里。
  一霎间怀中软玉温香一片,向来杀伐果决的季大人头一次乱了手脚,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轻抬着明熙的下巴,看她因为醉意有些朦胧,水蒙蒙的一双眼睛:“你喝醉了酒,都这般胆大吗?”
  明熙被他的热意弄痒,挠了挠耳朵,又颇为娴熟地窝在他怀中撒娇:“我还要喝。”
  季飞绍沉默良久,将人搂紧,怀中少女的身子柔软得过分,就像抱了一团温泉,暖呼呼地朝他心口涌去。
  “这也是你那痴梦里梦见的场景吗?”
  闻着空气中弥漫的酒香,季飞绍也像喝醉了酒,整个人有些飘忽忽地,他不自觉抱紧怀中的暖香,声音喑哑地喃喃:“我把它变成真的好不好?”
  也就是明熙醉了,他才敢说出这话来。
  他知道自己输了,败给了眼前这个姑娘,每每想到她时,总会想到她牙尖嘴利的那些话。
  好像只要自己低头,他在三年前对明熙放得那些狠话就都成了笑话。
  他一边忍耐,一边压抑自己,一边又在每一个深夜惊醒,回想梦中那张娇俏的容颜。
  季飞绍才知道自己败得彻底,明熙当年不过是做了一个自己的痴梦,他便冷嘲热讽,这段时日自己梦见她,都记不清有多少次了。
  他甚至有些自暴自弃地想,如若真的能让梦中的场景成真,她爱笑话就笑话吧。
  季飞绍戎马半生,手段冷硬,什么时候用过这般温柔的声音说话,叫旁人见了,只怕要吓得瞪掉双眼。
  但明熙习以为常,没觉出什么不对。
  堪称是痴迷的眼神锁死了怀中的人,季飞绍喃喃的声音偏执又疯狂:“再等一等,不久之后,你就完完全全属于我了……”
  被酒渍润泽过的唇瓣水光潋滟,像是夏日时兴的荔枝果肉,季飞绍捧着明熙的脸,眼睫低垂,鬼使神差地一点点凑近。
  “季大人。”
  有些冷意的声音打断了他,季飞绍有些不满地抬眼望去,叶明芷已经脱下了那身繁重的婚服,像是急急忙忙出来的,艳丽的口脂都还没擦,神情像是粹着一层寒冰,面无表情地站在不远处盯着他看。
  “舍妹顽劣,叨扰大人了。”
  话音落下,不由分说地上前扣住明熙的手腕,就将人从他怀中拉了出来。
  明熙正睡得舒服,此时不满地哼唧了两声。
  季飞绍便下意识地收紧了胳膊。
  叶明芷眼神轻飘飘扫过,淡淡道:“前面不少人正找大人您呢。”
  季飞绍闻言浅笑,这才放了手,眼睁睁看着她将明熙搀扶着离开。
  直到人走远了,才捻着指尖,好叫温软的触感停留得长久些。
  别着急,定心。
  调整因不满有些紊乱的呼吸,季飞绍漫不经心地想,她迟早都是自己的。
  他看中的东西,从来不会逃脱,无论是什么。
  明熙再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
  不知睡了有多久,浑身酸痛,闻冬进来时,舒了一口气:“姑娘你终于醒了。”
  明熙接过她递来的茶喝了一口:“姐姐呢?”
  闻冬有些小心翼翼看着她道:“姑娘……了有两日了,四殿下及大姑娘今日一早就,就启程了。”
  明熙一顿,仓促抬头:“什么?!”
  “您前夜吃醉了酒,被大姑娘送回来后睡得不安稳,大姑娘就给你喂了些安神的汤药,嘱咐我们不要叫醒你……”
  她没想到叶明芷能狠心至此,居然都不给她一个告别的机会。
  明熙匆匆忙忙穿衣,着急大喊:“去给我牵匹马来,走了有多久了?”
  话里话外是要去追的意思,闻冬呐呐:“走了一整日了,姑娘追不上了吧。”
  说到这,闻冬又递来一个匣子:“这是大姑娘留下的。”
  明熙顿了顿,茫然地接过那个轻飘飘的小盒子。
  她外衫都没有穿好,坐在床边就打开盒子看了起来。
  大多都是银票和叶府在汴京一些店铺的地契,还有一封书信。
  明熙强忍着酸涩打开,信件很简短,无非就是些好好照顾自己,别为她担心,以后她不在京城了要懂事些,但出了事她还是会第一时间赶回来,所以不要怕这些琐碎的话语。
  她怔愣许久,晚霞穿透窗户照了进来,明熙这才反应过来,姐姐是真的离开了。
  还是走了前世一模一样的路。
  她按捺了多日的情愫,终于还是在这封家书面前倾斜了出来。
  明熙哭得好大声,比前院饿肚子的少爷哭得还要委屈,眼泪像湍急的水流,打湿了衣衫。
  闻冬有些手足无措:“姑娘,您别哭啊。”
  明熙再听不到任何,心中好像就只剩下了恸哭这一件事,心胸都好似要撕裂开来的锐痛,让她喘不上气,又只能通过眼泪来舒缓。
  闻冬着急,左右为难,想到了什么,急急跑到院子去了。
  不知哭了多久,恍惚间感到有双手接住了自己下坠的眼泪,就像接住了一片坠落的银河。
  眼前的光亮被遮挡住,明熙恍惚睁开眼,望见慕箴正蹲在自己身前,心疼又无奈地看着自己。
  他掌心接在自己下颚处,见明熙望他,便用手背擦去她满脸的泪水。
  “明芷姐不会想看到你为她哭的这样伤心。”
  明熙哑着嗓子问他:“怎么过来了?”
  “闻冬在院墙那边喊我,说让我来救救你,”慕箴猝然一笑,“吓得我赶忙就跑来了。”
  明熙偏头去瞧,闻冬早已不见了人影。
  她跟在明熙身边,一直知道慕箴与她的事,眼下估计是去守着院门了。
  慕箴将她手中的东西收回盒子中,妥善收好,将手和她的脸一点点擦干。
  体贴地像在照顾孩子一般。
  慕箴握住她的手,仍是半蹲在她面前,有些笨拙地安慰她:“别太伤心了,咸宁不远,有时间我们还可以去看看她,咸宁风水虽比不上渔阳,但也壮丽,我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他的声音那么温柔,又要将明熙的眼泪说下来。
  她抽噎着跪下,扑进慕箴的怀抱:“我好差劲是不是?我根本不值得你们对我这样好。”
  “我说要照顾好身边的人,要让他们幸福,可是姐姐还是嫁给了四殿下,我做不到改变,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一个离我而去。”
  明熙已经有些崩溃,说的话都语序混乱,慕箴听不明白,只能一下一下地顺着她的发丝,安抚她,陪在她身边。
  “谁说的,”他轻声道,“谁敢说你差劲,你明明是最好最好的明熙。”
  慕箴的声音虔诚又认真:“你至少救了我,改变了我的命运啊。明熙,我都不敢想,若是没有你,我在渔阳过得会是怎样暗淡无光的生活。”
  似乎是提到了渔阳,让明熙想起那几年明媚的日子,她慢慢停了哭声,却还是抽噎着。
  慕箴轻轻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还在说着:“你至少拯救了我,所以,至少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只要你不厌烦,我就永远不会成为主动离开的那个人,明熙,我会一直陪着你,抱着你,不让你伤心的。”
  明熙闭了眼,很久都没有说话,她贪恋地嗅着慕箴身上沾染的书卷香气,破碎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
  她睁眼,滂沱的眼泪让她双眼微肿,眼中血丝遍布,就像海底盛放的珊瑚。
  “我是不是答应你,要告诉你我心仪的人。”
  慕箴一瞬间怔在原地,他以为是自己方才的话过于直白炙热,让明熙不得不搬出那个人来拒绝自己。
  他有些张皇,眼尾下垂,又有些不可置信:……要现在说吗?”
  她的情绪刚好一点,就要说这件事来伤他的心,将他也赶走吗?
  慕箴张口结舌:“要不,要不还是再等等,我不着急知道。”
  在这个瞬间,他第一反应仍然是,明芷姐已经走了,若是连他也要赶走,那明熙岂不是太可怜了。
  他真情实感地为自己感到不可救药。
  明熙见他这个反应,知道他是误会了,没说什么,只是将怀中那个一直贴身保管的指环拿了出来。
  白玉的指环被她的体温带着,有些隐隐的热意,更显得颜色润泽,闪着一圈好看的暖光。
  明熙始终沉默着,抓着慕箴的手将指环坚定不移地往他指尖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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