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顾山青怜悯地望了他片刻,轻声道:“说吧,这核桃是怎么回事。你身上,定有三块久溃不愈的瘀痕吧?”
  说书人一震,沉默半晌,有气无力道:“是一个人给我的。”
  “什么人?”
  “一个穿黑袍的小白脸,长得挺普通,具体我想不起来了。”说书人答道。
  猫九郎“啊”了一声,被苍殊抬手止住。
  顾山青接着问道:“他是怎么把核桃给你的?”
  说书人:“那时候王五又来客栈找我要钱,说否则就卖了我阿女。他听到我俩争吵,就拿起这个核桃鼓捣了两下,说只要把它泡进我的血里,就能解决王五。”
  顾山青又问:“他没要你任何回报?”
  说书人道:“没有。”
  苍殊道:“为什么先死的是陈三?”
  说书人似是倦极:“我虽然把那核桃泡了血,但那人的话其实我也不大信,就顺手把它放到了我讲桌的坚果碟里,没想到不小心被店小二给了吴老二。后来出了事,我再去找,也没能找到。”
  说完,他停了一下,跪倒在地,深深叩拜:“各位大人,小人绝不会逃跑,只是我欠阿女实在太多,可否请各位大人容许我照顾阿女醒来,再拿小人归案?若能如此,小人哪怕身下阿鼻地狱,也必对各位大人铭感五内!”
  乌鸦小黑不知从哪个角落飞出来,落到顾山青肩上,对说书人大叫:“晚了!”
  说书人浑身一颤,顾山青将小黑扇走,犹豫地看了看苍殊。
  苍殊沉默片刻,指尖现出一根小小羽毛,化作一只小隼,扑棱棱飞上房梁。
  他接着道:“我会写一张案状交给阿旺捕头,若十日之内你未到巡捕房,道一句你已伏罪,这小隼便会钻入你的体内,化为妖力,日日在你五脏六腑流转,时时叫你如受刀割!”
  说书人再一次深深叩首:“谢大人大恩大德!”
  九歌镇的案子终于算是暂时结束,猫九郎从王五的茅草屋出来,仿佛走出一个不知何时张开的结界,如梦初醒。
  他后怕地偷瞄顾山青的背影,对手里的鹭飞飞嘀咕道:“顾大人真是了不得,我看比咱们老大还可怕。我这辈子可都不想被他审问。你说,这是不是也是驱魂术的一部分啊?”
  鹭飞飞嫌弃地从他的手上往外挪:“你唾沫溅我身上了,离我远点,不对,快点带我回去我要回我原来的身子啊啊啊!”
  鹭飞飞崩溃的尖叫发自肺腑,苍殊和顾山青却谁都没注意到他俩的小心思。
  这次查案的过程虽然阴错阳差,但其实称得上很是顺利,还得了千丝戒这个意外之喜。只是说书人虽交代清楚了这古怪核桃的来由,但包括千丝戒在内这一切的根源,那个神秘人的身份,却仍是云山雾罩、无从查起。
  虽说回了王都可以下放画像通缉,但狐俏娘和说书人两人描述的特点毕竟太过笼统,找到人的可能微乎其微。
  苍殊问:“你是如何知道他会来这里的?”
  顾山青道:“我之前来他家,看见屋里有两人生活的痕迹,只道是王五的东西一直没收起来。但后来一想,放在灶上的锅碗还是太多、太干净了些。”
  苍殊点点头道:“原来如此。不过,一直没能查出父女二人的关系,倒是我等的失职。”
  顾山青摇头安慰道:“镇上无人不知王氏是被父亲所卖,若暴露了这一层身份,他以后怎么在这镇上混下去?想必他是在附近找了处地方,避着人耳目与王氏来往。连镇上的人都不知道内情,我们查不到,也是理所应当的。”
  见苍殊不语,顾山青又接着道:“其实还有一事我想不明白。”
  “何事?”苍殊问。
  “白面人的动机。”
  “何解?”
  “有怪物杀人,很容易引来按察使或镇异司。假如他是真的想将戒指物归原主,也就是还给俏娘,又为什么要留下隐患?还是这种和她的赌坊密切相关的隐患。以他的手段,不应该想不到事发后按察使来收回戒指的可能。”
  苍殊从怀中摸出那颗引起后续所有事的核桃,轻轻抛了一抛,脸上头一次现出一丝迟疑,吐出两个字:“试炼。”
  顾山青没见过他这般情状,不由愣了一愣,才反问:“试炼?”
  “核桃给出去了,用或不用,是试炼。戒指给出去了,用或不用,也是试炼。选错了,就要承担后果。”
  顾山青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我倒是没想到这一层。但大约这世间确是有这样的无聊人的。”
  苍殊微微一勾嘴角:“还是想不到为好。”接着未等顾山青作何反应,反手将核桃交给了他,“此物很不寻常,你拿去镇异司查验。”
  镇异司和按察使一向不睦,这核桃说到底是苍殊制服的,顾山青有几分犹豫。
  苍殊看出了他的心思,道:“无妨,按察使各自为政,没人管我。而且,你们镇异司不是有一位极擅奇淫巧技的?”
  听闻此言,顾山青终究接过了核桃,眉眼弯弯:“等回了王都,我请你吃酒可好?”
  苍殊大手一挥:“再议。明日我带你回去,你多穿一些。”
  顾山青一愣:“回去?回哪?”
  却不想苍殊瞥向他,反而疑道:“你不回王都?”
  回是必然要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