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而另一面,宋吟秋一行人踩着月光,回到了卧房。
  她见靳云骁久未挪步,便知这人定是要跟了她一道回房。果不其然靳云骁趁她关门前闪身进屋,宋吟秋关好门回头看时,他已经颇不客气的倒了桌上的茶喝。
  “方才席间还没能让你吃饱?”宋吟秋白了他一眼,“又有什么事?”
  “什么事?”靳云骁笑了一声,“挺能藏啊皇女殿下,我怎么就没发现呢?”
  “藏什么?”宋吟秋当然知晓他话中的深意,然而她只是淡淡地道,“有的人一上桌便饿死鬼投胎只顾吃,更何况,以后主事的不是我,难道还能是你不成?”
  “别看我,我可不想领这苦差事,”靳云骁向后仰倒在椅子的靠背上,“皇帝不好当,你当真要坐龙椅?”
  “这倒是你的不是了,”宋吟秋缓声道,那声音听着竟像是安抚,“怎么能说是我坐龙椅呢,合该是大梁的嫡系皇族才是。”
  “呵,”靳云骁嗤笑一声,“你分得清楚,筹谋已久了吧皇女殿下?”
  “互惠互利的事,”宋吟秋耸了耸肩,“你们不过想复兴大梁,而我——其实什么也不想干而已,被迫做到这一步已经很给情面了,你待要如何?”
  “错了,”靳云骁看不清阴影下她的神色,但仍道,“不包括我。”
  “无所谓,多一人或是少一人,都不影响最终的结果。就算没有我,也有其它合适的人,”宋吟秋道,“你不过怨我没有与你事先商议,便占据了主导权——但席间总要有说话的人,我不可能一辈子站在韩暮身后。”
  月凉如水,靳云骁沉默着与宋吟秋对峙。但宋吟秋清楚靳云骁必输无疑,因为比起她自己,他才是那个更加没有归处的人。
  “你赢了,”良久,靳云骁笑了笑,“你说得对,没有人能一辈子躲在庇佑之下,我识时务,今后跟你混。”
  宋吟秋见他起身欲出,最终开口问道:“你想要什么?”
  “我?”靳云骁反问了一句,他似乎真如宋吟秋所想,是无归之人,但他停下脚步,似乎思考了片刻,“留着吧,你欠我一个人情。”
  他虚掩上门,转身消失在无边的夜色里。宋吟秋见门仍剩着一条未能关紧的缝隙,她上前察看时,却见地上是先前放着异族文字协议书与传国玉玺的包裹。
  包裹显然被拆开过,宋吟秋想破脑袋也不知晓靳云骁是什么时候将这个包裹带到她房间门口的。她拣了包裹,从内里反锁上房间的门,确认门窗都关好后,拆开了那个系着凌乱死结的包裹。
  里面飘出一张轻飘飘的纸条。
  宋吟秋捡起纸条,上边的字迹张扬飞舞,字如其人,一看就是靳云骁的亲笔。
  “拆完包裹复原也不知道包得像一点。不值钱的玉和废纸罢了,送你了。”
  她不禁失笑,再看时,却见木匣子底下除了原先一式两份的议事书,还多了她那天在马车上翻看的当今大夏境内各个官员的情报,以及近些年来的简要战报,甚至还有些官员之间私下流传的、据说是真事改编的话本。
  她翻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书册最底下,发现还有一张字条。
  议事书上提及的二十座城池,分别是哪二十座,列得清清楚楚。卷轴式展开的地图末端,绘着一把异族样式的锋利匕首。
  宋吟秋心下了然。
  没有人能够云淡风轻地做到拱手将二十座城池让给外人,世人皆知荆轲刺秦的最终结局是壮士一去不复返,那么既然如此,将“荆轲”的身份换一个国别,故事的发展自将截然不同。
  第56章 落子
  礼部上下忙了好几日,传来消息说是终于从宋家旁支中的旁支中,寻得一位能够和亲北狄的女孩儿来。
  皇上正被这事闹得头疼,听闻后也懒得细琢磨,只让礼部拟了封号随意挑一个封了完事。礼部自然忙不迭照做了,可怜那女儿虽是皇室宗亲,原本已有婚约,却直到册封与和亲圣旨一道下来时才知晓自己的命运,当场哭得晕了过去。
  此事耽搁不得。新封和亲的公主出京城那日,皇帝携文武百官相送。沈知弈远远瞧见那红盖头湿了一片,融合了汉人与北狄两边样式的婚服打扮颇有些不伦不类。他见微风吹动盖头上垂下的流苏,想起曾经北疆边境沙场上猎猎作响的红旗。
  总之和亲这事,算是谁也没讨到甜头。北疆倒也不急着有主将坐镇了,沈知弈揣摩着皇上的意思,大抵是抛诸脑后继续空悬了。
  霍勇与周长青二人配合,也算得上能独当一面,沈知弈对此倒是不担心,他此时无暇顾及于此。送走和亲公主的翌日早朝散去,便又马不停蹄地赶去了东宫。
  他到了东宫,方才有些惊讶。他还未进宫门,却觉出今日未免有些过于安静了,他心中了然宋吟辰只召了他一人,却不知是为何意。
  想必仍旧脱不出与和亲之事的干系。
  “那和亲的……公主,”宋吟辰微微蹙眉,却没能想起那宗亲临行前才得的封号,便干脆隐过了,“我始终觉得不对。礼部说她原是常山王一脉——本宫从未听说常山王一脉有这样一位女子。”
  沈知弈不知那女子出身,却知常山王世子宋吟宣如今居于京中,说是常山王被拘在京中的质子也不为过。他并不与宋吟宣相熟识,却因当年对宋吟秋的关注,也顺道知晓宋吟宣父子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当年还曾试图拉拢宋吟秋;而如今,倒是与三皇子走得颇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