蚌珠儿_分卷阅读_38
  顾昭笑眯眯的,闭关几日,看着这世界咋就这么新鲜呢,他眨巴下眼睛,用鼻子哼哼了一句赞美自己:“哎,我咋那么能够呢!”
  毕梁立在一边扶着墙,强站住了。
  顾昭说完,对毕梁立吩咐:“奶哥,我屋子里的东西,帮我都烧了,我一副字,一幅画都没写成,以后我要多多读书,多多写文章,嗯,就是这样,那个……赶紧收拾干净了,别叫人进去啊。”
  说吧眨巴下眼睛。
  毕梁立倒是感觉明白了点什么,以前,小七爷在南岛也这样,经常吧自己关起来好几天。
  见毕梁立应了,顾昭晃晃悠悠的往外走,才到院中,却看到愚耕先生跟一个陌生的先生在院中下围棋。
  顾昭走过去,看看棋盘。
  愚耕先生连忙站起来,对顾昭施礼:“七爷。”
  “哎,你回来了愚耕,过年好吧,家里都好吧?”顾昭还是那么亲切。
  “好着呢,来时,家里的大子说,过几日要来恩科,想来这边住一下,这边离考场近,正好,也想来给七爷道谢,谢谢您给的笔墨。”
  “俱都是小事儿,来日他金榜题名,我再送他一些好的。”顾昭寒暄着,不在意的摆手。
  愚耕笑眯眯的在那里介绍:“ 哦,这位是,陶文鼎,定九先生,是老太太派来陪七爷,下棋,喝茶,解闷儿的,陶先生,写的一手好狂草,那一笔好书法在上京都是少有人能及的。”
  顾昭心情好,便含笑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位新来的门客,这老先生倒是不若愚耕先生这般平和,他有四五十岁,两个鬓角的白发比他大哥顾岩还多,不过,倒是没显得多苍老,大概是因为这双眼睛,虽不大,却有着很深沉的底蕴,见到顾昭比不巴结,只是不卑不亢的微微施礼,便话也不多说的站在一边。
  顾昭还礼:“定九先生,哎,您看,到我这里真是委屈了,我这人……不是一般的不学无术。”
  定九先生顿时乐了。
  顾昭回头吩咐花蕊,按照愚耕先生的待遇,一模一样的给来一套,吩咐完,他回头又问:“定九先生,可有其他的爱好?比如,好茶,好棋,好酒,好丹青什么的。”
  定九先生笑笑,一张嘴一口浓浓的上京郊区乡下话:“旁个倒是没什么,笔墨,黄纸管够就成。”
  顾昭哈哈大笑:“成,管够的,黄纸不算什么,你若喜欢,帛布也是管够的。”
  “并不用,那就太奢侈了,会坏了心志。”定九先生很直接的拒绝了。
  顾昭挺喜欢这个老先生,最起码,文人的风骨他却是足足的带了一身。顺手在身上摸摸,顾昭转回身又跑进屋子里,没一会他抱着一个小匣子出来,双手捧给定九先生道:“这是早起先,大哥为了叫我写字儿,给我找的《水易堂词贴》一轴,我是个睁眼儿瞎子,给我玩那就是糟蹋了,先生拿去玩吧。我那边还有事儿,走先了,两位先生继续。”
  说完,顾昭往院外走,今儿真奇怪,身后除了跟了新仔,细仔,又多跟了四个小厮,除了端东西,竟然还有一个提鸟笼子的?
  他想起前两天把院子交给嫂子里,哎,自己真是活得越来越堕落,越来越有纨绔品质了。
  定九先生捧着字帖儿,脸上开始裂缝,他看着顾昭走远,这才急急的放下匣子,双手在衣服上搓搓,这才打开盒子,取出帖子,急急的看了一眼后,彻底震撼了:“竟真是水易堂。”
  愚耕先生笑着摇头:“难不成,你还以为七爷骗你不成?”
  “不不,老夫……老夫只是没想到!”定九先生摆手。
  愚耕先生,捡起一粒棋子儿,放到棋盘上,棋子儿敲击着石面,发出一声脆响:“你没想到的事情多着呢,咱这位小七爷,是难得的好人,只要真心对他,他必定加倍对你好,是难得实诚之人,最起码儿,这上京,也就这一位了,该你了……别看了!该你了!”
  定九先生压根不看他,只是弯着腰,珍惜的看着卷轴,激动的浑身发抖。
  顾昭坐着四个小奴抬的软腰轿(轿杆抬在腰部的轿子),身后跟着六个小厮,这一路,小奴儿,仆妇见到他,都是将腰弯到九十度,并不敢抬头。
  以前走到那里,经常被打搅,被施礼,被问安,被骚扰的事儿却是遇不到了,当然,遇到了也不会在顾昭脑袋里,心里留下一丝半点的痕迹,他压根就不在意这个。
  顾昭倒了正院一问,哥哥却在后院演武厅,他便一路找过去,到那会,顾岩刚放下石锁,正在穿外套,顾昭直接从轿子上蹦下来,拉着他的手,便拽着他倒了武厅的厢房。
  “这急急慌慌的作甚!”顾岩无奈,却也是笑着随他。
  顾昭四下看了一下,见左右没人,便从袖子里将一块鹅卵石放到了顾岩手里道:“大哥请观神迹!”
  顾岩失笑,取了布巾擦干手,这才不紧不慢的接过鹅卵石低头一看。
  这一看不要见,真若五雷轰顶一般,顾岩顿时呆了,这……这不正是自己随手画的那个叉把子人儿吗?这人像如今就深深的,犹如长在这石头里一般,石头浑身没有一丝雕琢的痕迹,鬼斧神工,犹若天生就长在石头里一般。
  第三十二回
  顾岩被弟弟震撼了一把,心里隐约的对自己的弟弟产生了一股子莫名的畏惧,他看他的时候,说话的时候竟然多了几分小心,虽然他非常想知道,那画儿到底是怎么长进石头里的,但是,又觉得这事儿牵扯着天机这样的玄妙的事情。
  于是,他便秉着你让我知道,自然会告诉我这般的对待领导的态度,眼巴巴的看着顾昭。
  顾昭挺美的,看他难受自己莫名的高兴,就打算不告诉他了。
  顾岩内心酸楚,只能转身去欺负儿子。
  “虐畜!这段时间,多来我这里走走,我跟你回忆一下老大人们的样子与雄姿,你莫要画错了……”
  顾茂德莫名挨骂,又没办法反抗,反正做牲口也不是一两年了,只能跪在那里诅咒发誓一番。
  顾茂昌画的这个图谱是有讲究的,顾昭不是准备在那本书里整三十六颗护帝星吗,那么这份神迹就需要,三十六块上好的石头,外加,长在石头里的护帝星像。
  早年陪先帝起兵的,大多数都故去了,如今留下的,不过十之一二,像顾岩这般的,大小就在那边长大的,并不多,记得老大人们样子的,也不多,但也不是没有。先帝登基护国公,开国侯封了那么多,如今也快死完了,现就活着的三公之一,沐老太保,人家到先帝身边的时候,就比顾岩要早得多,而且,他爹那会子,还是先帝的军师,胸中有大天地之人。所以,沐老太保对先帝身边死去的那些名将,名儒还是很熟悉的。
  这份假,不但要造,还要造的所有见到他的人,都百分之百相信这是神迹,都要因为神奇而产生畏惧不敢生出反抗之心。
  可怜顾茂德做官都二十多年了,四十多岁又开始学人物画,还学的偷偷摸摸,每天晚上苏氏睡了,他才敢悄悄溜到密室,没完没了的练习画小人,不到半月,人都老了五六岁。
  顾昭是如何将画整到石头里的,这个事儿还是要感谢他做海员那断经历,那时候他们那艘老船上常有不爱下船的船员,这些人背后多背了故事,心照不宣的事儿,大家也不多问。
  在海上没事儿的时候,这些人有时候也说自己那点破事,就像顾昭二十多岁曾认识一位造假古董,假玉石犯了官司逃到船上的老家伙,那家伙可狠了,什么都会做,假翡翠,假田黄,假宝石什么的,顾昭那时候没在意,就闲了当闲话听,大多都是一耳朵进,一耳朵出的,现在他也没后悔没仔细听,那能有啥啊。
  这个往石头里画画的法子呢,可简单了,小学生六年级学一次就会了,叫烧烤熏煮法,就是在自然奇石的石面上利用石头特别的惰性物质贴出来的图案,然后将石用烟火熏烧,水火蒸煮,达到人工上色处理的目的,这类石以造型石和画面石为多。经过秘制的石头,图案就像天生长在石头里一般,根本瞧不出是后天做的,这个法子,没有个一两千年年,怕是没人能发现。
  当然这等造奇石的办法,也有自己的毛病,就是太像了,太栩栩如生了,失去自然的随行跟灵性这就像假的了。可顾昭最爱的就是这份真,太像了,太栩栩如生了啊,若不是神迹,那能如此的像呢。
  带着一份得意,顾昭也不看自己老哥眼巴巴的样子,这些玩意儿,还是带进棺材的好,就像他也会做玻璃,琉璃,但是那些东西要出去推销,担着关系呢,想着都费劲,还不如去挣真金白银来的爽利,做海员就是这点好。
  顾昭没有接受嫂子卢氏留饭的好意,跟她家吃饭难受的很,老哥的俩小妾,外加儿媳妇都在旁边盯着你吃,你吃的下才怪!
  回到自己的院子,顾昭自己的心情也很好,卢氏管理内宅,那是个高手,瞧瞧,这眼见的院子里就有了人气儿,莺歌燕语的,自己那些规矩依旧在,可是呢,这份大家气候,该走的规矩,一丝儿都不乱,世家贵气却尽在不言中了。
  “愚耕先生跟定九先生呢?”顾昭净了手,问站在身后的绵绵。
  绵绵如今穿着一套一等丫头的藕粉色的熟罗裙,耳朵上带了一对秋叶耳环,无意露出的胳膊上还带着一对儿纯银的蒜头镯,图了胭脂,抹了唇蜜,额心还贴了鱼鳞做的芙蓉花式样儿的花细,原本只有四分人才,如今也有七分。
  老夫人可说了,她们就是七爷的脸,她们不好打的也是七爷的脸,过去穿的姑子一般的做派要不得。”
  见七爷问话,绵绵放下手里的活计,很正式的插手回话:“回七爷,先生们跟自己屋内呢,老夫人说,他们入夜不得来后院,这是规矩。”绵绵取了僧服帮顾昭换上,这个僧服吧,其实就是休闲服,圆领,又大又软又舒服。
  顾昭点点头,去屋内取了一个非常精致的盒子,盒底慢慢铺了一层顾氏秘制牛肉干,又拿了绸缎铺在肉干上面,将岸边捡来的那块纯天然的鹅卵石压在上面。
  “去叫细仔给山上送去,悄悄的啊。”顾昭将盒子递给绵绵。
  往山上送东西,是最近顾昭经常做的事情,但凡有点什么好的,他都要走私上山,若是上山偷渡点什么下来,就是块破点心,都够他愉悦一天的。
  一夜好梦,顾昭睡得十分香甜,管他皇帝老儿什么时候死,他现在做的事情,正在安安稳稳的一步步的进行,他顾昭只是一个普通人,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顾家这个大靠山打理的妥妥当当,最后他好大树底下好乘凉。
  睡到日到三竿,顾昭在床上美美的腻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的爬起,一点都不觉得丢人。屋子里很安静,他奶哥进来比划着告诉他,昨儿他带着人清理了一下屋子,去年新年买的东西多了,这天气一天天的变暖,眼见着,这东西都要起绿毛,南边新鲜的东西就一直没断了,山庄那边,粮食装了两库,这要怎么好?
  顾昭端起茶想了会,嫂子说了,赏人不能没完没了,不然下次他们就觉得你欠了他们的,好吧,他不就是觉得有好吃的一起分才是好吗。不能给顾先生,不能往哥哥后院堆。
  “奶哥,西门外面的棚民都还住在那么?这都解冻了?”顾昭问。
  毕梁立比划,不但还住在那,甚至更多了,去年下雪,附近很多家里本来就只剩片瓦遮身的庶民,如今连唯一的屋子都保不住,只好住到西门外的棚民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