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快三个月?”周淑娴眯着眼睛看向孙御医,“你确定?”
  “微臣虽然医术不算御医院中最高明的,可是这点还是能够肯定的。”孙御医沉声回答,不慌不忙的躬身道:“良妃娘娘的脉象平滑而有力,可是却有些躁动,臣这就给娘娘开一剂安胎药……”
  “现在就喝安胎药吗?”李茉姗慢慢的开口,怀疑的目光在孙御医的身上停留了许久,然后才看向周淑娴,“皇后娘娘,臣妾的身子虽然有些不适,可是现在就喝安胎药,是不是……”
  “良妃妹妹,你怀了皇上的孩子,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再说,御医对于安胎这些事情,肯定比我们更有分寸。”周淑娴笑着打断了李茉姗的话,脸上带着一丝笑容,怎么看都有一种淡淡的嘲讽意味。
  “本宫说句不好听的话,若是妹妹比御医更了解自己的身体,只怕上一个孩子就不会无缘了……”周淑娴掩唇轻声的笑了一下,李茉姗脸色顿时变得铁青,而林苏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才轻轻放下了茶杯,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良妃姐姐,皇后娘娘也是一片关心你的好意,孙御医又是宫里的老御医。姐姐你应该配合才对,这才是对你腹中的孩子好。”她说着看了周淑娴一眼,然后才转头看向李茉姗,“姐姐,有了孩子是好事,要高兴才好。”
  李茉姗闻言,愣怔了一下,因为周淑娴一句话而僵硬、铁青的脸,这才慢慢恢复了一丝血色,重新露出了一丝勉强的笑容。
  “是臣妾失礼了,多谢皇后娘娘的关爱。”
  周淑娴道:“要谢,你还是谢贤妃吧。”说完,她就掩唇打了一个呵欠,笑着道:“忙碌了一个上午了看,我累了。孙御医你给良妃开一个稳妥的药方,另外派人去通知皇上,让皇上也跟着高兴高兴。也许很快,这皇宫中就有第二个孩子,可以给小皇子作伴了。”
  看周淑娴似乎累了,林苏她们也就很快起身告退了。
  离开了朝凤殿,走到了一个僻静的路上,让身边的宫女远远跟着,李茉姗才终于忍不住冷笑了起来。
  “我第一个孩子为什么会保不住!为什么……”她打扮精致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狰狞的神色,半天才缓过神来,回头看着静静站在一旁的林苏,“这次还是多谢你了,林家妹子,若不是你,只怕……”
  林苏摇头,静静的笑了一下,看着手下意识的抚摸着腹部的李茉姗,轻轻摇头道:“其实很多事情,不用我说你也是知道该怎么做的。”
  她回头叫了一声春燕,最后看了李茉姗一眼。“我虽然有心,可是毕竟不能一直帮着李家姐姐你,以后的事情更需要的,还是你多加小心。”
  说着,林苏转身离开,朝着自己扶柳殿的方向走去。
  一路走过去,看着皇宫之中渐渐变成金黄的秋景,林苏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道:“好像快到了吃山药的时节了,不如回去之后让派人去御膳房那边看看,有没有今年进宫过来的山药,做山药花卷吃好了。”
  “要奴婢说,这个时候的芋头最好吃。不如一起让人领一些,直接洗干净蒸熟,切成薄片配上白糖吃也不错的。”春燕笑着说,似乎心情很好的继续提议:“还有啊,最近听说西疆那边送过来一些红色的辣乎乎的东西,之前奴婢曾经听文大人提过,这些东西吃着会让人胃里暖呼呼的……对了,好像是叫做辣椒。”
  辣椒?!
  林苏微微一愣,“你确定,是辣椒?”
  在她的记忆中,当然是存在辣椒这种东西的。只是林苏之所以记得这个东西,是因为当初这个东西给她留下了一个深刻的印象。
  林依依吃辣椒会过敏,在她前世的时候,周淑娴就是利用这点,最后害的林依依完全失声,甚至毁容的。
  想到前世,林依依以美人的身份,最终落得在景月宫中孤独终老的下场,林苏心中隐隐有种奇怪的感觉。
  辣椒……她那时候还是很喜欢的,特别是后来发展出来的锅子,连同司钺都是很喜欢的。记得他曾经评价过,说是吃着辣的过瘾,辛辣的味道很不错,能够让人兴奋……
  “那就不如要一些过来,顺便问问有什么菜品可以做?”林苏思索了半天,然后才回头吩咐了春燕一句,“记得,一定要把菜谱一起要过来,也许我们研究研究,还能够有新的菜品呢。”
  “还好主子瘦下来之后就再也没有胖过,不然只怕依着主子这么爱吃的个性,就真让人担心了。”
  “担心?”林苏挑眉看着春燕,露出了一丝笑容,语气难得带上了一丝轻快的语调:“担心什么?”
  “当然是担心主子越来越珠圆玉润了。”春燕扶着她在扶柳殿的亭子里面坐下,看着林苏脸色好了不少,这才道:“想当初,皇后娘娘总是嘲笑主子‘珠圆玉润’,说什么有福相……”
  这样的话,她本不该说,不过看林苏难得心情好,旁边又没有其他人,说出来的话,出她口,进林苏的耳,再也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所以才故意说这些,让林苏不要去想太多的事情。
  林苏自然是知道春燕的心意,不过还是不赞成的对她摇了摇头,道:“皇后娘娘对我喜欢,那是我的福气。”说到这里,她嘲讽的勾起了唇角,“对了,上次让你收起来的,皇后娘娘送得那支簪子,有收好吧?”
  “簪子?”春燕愣了一下,才点头,“奴婢有好好的收着的,主子,那簪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为什么会送主子那样一根簪子?”
  那簪子,对于她来说,可是一个催命符。若不是自从那之后,周淑娴身边一直断断续续的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只怕她早就动手了。
  林苏把玩着手中散发着淡淡香味的发簪,看着那古朴的雕刻和纹理,慢慢露出了一丝笑容。
  一直以来,她都算是被动防守,要不要在这个时候,主动出击一次呢?
  毕竟,李茉姗现在怀有身孕,而小皇子身子不好,周淑娴的心思估计都要耗在这两件事情上,也许是她动手的最好时机。
  114 探听
  李茉姗怀有身孕快三个月的消息在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皇宫,特别是确实了她的小日子时间之后,来自皇上、太后、皇太妃、皇后的赏赐一个接一个的送到了周淑娴的殿中。
  林苏听着夏妍在一旁讲着李茉姗那边的热闹情形,脸上的笑容一直淡淡的,一口一口吃着沾了一层白色砂糖的紫山芋,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咽下去之后才低声道:“所谓一朝得势,就是这样的。”
  放下筷子回头看了一眼夏妍不服气的表情,她忍不住笑着摇头,“毕竟现如今皇上只有小皇子一个子嗣,不管李茉姗这胎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无疑都是给这后宫添了一份喜庆,所以不管是太后也好,皇太后也好,心中都是高兴的。”
  “她们心中高兴,赏赐起来,自然是不会手软的。”她笑了一下,转头看向了进来的春燕,道:“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妥当了,这是礼单,主子你过目看下合适吗?”春燕笑着过去,看了夏妍一眼道:“不管是他们,我们主子也要送一份贺礼过去,依我估计,只怕之后,那些秀女们也不会毫无表示的。毕竟,良妃娘娘现在的情势可是水涨船高……”
  “好了好了,你最近话是越来越多了。”林苏挥手不让春燕继续说下去,把手中的礼单递回给她,道:“再补上一个送子观音,一会儿你一起给送过去就好了。”
  “主子不过去?”春燕微微一愣,不解的看着林苏。
  林苏摇了下头,道:“我去皇后娘娘那里问安,夏妍陪着我。”
  “是,主子。”夏妍应了一声,转头看了春燕一眼,两个人的眼睛中都是疑惑的神色。
  一般而言,给其他宫送礼物的事情,都是夏妍来做的,而陪着林苏的人应该是春燕才对,为什么今天,林苏会故意把他们做的事情调换一下呢?
  林苏喝下了剩下的小半碗粥,然后才示意一旁的小丫鬟欣芮收拾东西,这才叫了春燕进屋帮她重新梳理了一下头发,又低声吩咐了她几句这才出去带着夏妍一起离开。
  朝凤殿中周淑娴的脸色比之前一天似乎差了些,林苏和她客套了几句之后,才开口道:“娘娘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好,是昨晚没有休息好吗?”
  “是有些累了,昨天晚上夜里冷,我醒了几次,没有睡好。”周淑娴的目光落在了林苏的头上,看着那根熟悉的簪子手心微微一紧,然后才又露出了笑容。“说起来,良妃竟然会又有身孕了。当初御医都曾经受过,她身体不好,这辈子都很难在有孩子了。至于你……”
  她摇头,“林苏,本宫可是一直都很看好你的,这么久过去了,皇上对你也算不错,为什么一直没有传来好消息吗?反而是让良妃又给抢在了前头。林苏,本宫向来很看好你的,不然也就不会送你,你头上的那支簪子了。”
  “娘娘?”林苏露出掩饰不住的惊讶,伸手摸上了自己头上的发簪——这发簪虽然是她故意带上去的,可是周淑娴这么说,似乎有些……
  她心中惊疑不定,在最初的惊讶之后,立刻镇定了下来,低头低声道:“可能是臣妾福分不够吧。良妃姐姐向来是有福气的人,臣妾福薄,怎么能够跟她相比呢?”
  “福气?”周淑娴笑了下,“皇上是一国之主,本宫也是六宫之首,这‘福气’二字,不知道皇上和本宫说的算不算呢?”
  她站起了身,慢慢走到了林苏的身边,伸手轻轻碰触着林苏的脸,“林苏,你长得不比良妃差,为人呢,也算是知情知趣,皇上对你虽然不像对良妃那么喜欢,可是皇太妃喜欢你,有她和本宫保你。贤妃,你说,你有没有福气呢?”
  “可是,娘娘……”林苏喏喏的开口,不敢将自己心中的想法直接说出,可是也不能装的自己太过于笨拙,“娘娘你的意思是……臣妾,臣妾不敢企及……只想安安稳稳的……不敢多想……”
  “如果你能够多想的话,你会想什么呢?”周淑娴诱惑的说,整个人的态度都已经明显到了可以说是明示了。
  她想要林苏和李茉姗斗!
  可惜,林苏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被她短短几句话给挑拨了呢。出了朝凤殿之后,林苏才看向了夏妍,“怎么样?”
  夏妍笑着道:“奴婢被一个叫做春杏送到一旁喝茶的,然后就跟几个婆子宫女坐在一起闲聊。不一会儿,负责照顾小皇子的一个宫女就过来了。也是我运气好,正好看到她手腕上有道伤痕,就装作好奇的问了她,又拉着她一起喝茶、吃点心,闲聊,还真的听来了不少的消息呢。”
  “就知道你能干,”林苏笑着看了夏妍一眼,“好了,现在可以告诉我,听到了什么消息吧?”
  “小皇子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后来派过去照顾他的嬷嬷姓余,性子比较严厉,经常会对做事慢的小丫鬟责罚。院子中的小丫鬟们几乎每个都被她责罚过,不过她做事很认真小心,小皇子要吃的东西,她都会亲自尝了之后没事了,才喂给小皇子。”
  夏妍说着,扶着林苏拐过一个路口,看到对面有人走过来,看着才停了下来,提醒林苏。
  林苏抬眼看去,见是王琉莲和林依依两个人并身后的两个宫女,这才停下了脚步,等着她们过来。
  两女过来一看到林苏,立刻上前行礼,林苏笑着点头应了,然后才看向了站在两女身后的宫女手中捧着的东西。
  “是去探望良妃吧?”她笑着走过去,看了一下里面的东西。王琉莲准备的是一副观音送子图,而林依依准备的则是百子百孙石榴裙,都是不错的礼物,“良妃怀有身孕,估计会有不少的人去看望、恭喜她,向来她应该很累了。你们不要打扰她太久,免得她精神不好。”
  两女笑着应了,客气了一番之后才离开。
  “接着说吧。”见四周没了人,林苏才又走在寂静的小道上,吩咐夏妍继续往下讲,“我相信,只得到这么点消息,你是不会那么兴奋的。”
  “还是主子了解我,”夏妍笑了下,然后才低声道:“奴婢还听说一件有关小皇子的事情,也是那个小宫女透露的。”
  “是什么?”
  “小皇子近些天来,身子一直不好,御医开了药也没有什么效果。只怕……”夏妍的声音低了下来,“那宫女说,只怕小皇子活不了多久了……”
  115 筹谋
  “那宫女说,只怕小皇子活不了多久了……”
  夏妍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微微的颤抖。毕竟,这是当今皇上的第一个儿子,私下议论这些,若是被发现,死都是轻饶了她的。
  林苏微微点了下头,道:“具体都说了什么?”
  夏妍看了下左右,见周围确实没有人,这才低声道:“奴婢听那叫做上元的小丫鬟说,这两天来,小皇子低烧不退,吃什么吐什么,竟然是连汤药都灌不进去的。还说,昨日小皇子百天,其实是被那位手段了得的余嬷嬷给灌了两口的酒……小皇子那么小,又一直缠绵病榻,怎么经受得住,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哭啼不止……如今,听说是喉咙都哑的没声音了。”
  “喉咙都哭哑了?”林苏皱眉,“这事,难道她们这群奴才还敢瞒着皇后不成?”
  “皇后像是知道的……”夏妍偷偷的看了林苏的脸色,接着说下去,“听那小丫鬟说,她半夜醒过来,曾经听到皇后在小皇子房中哭,心中好奇就到窗户那边偷看了两眼,正好看到皇后一脸冷肃的离开。皇后脸色难看的吓得她后半夜都没有睡好,这才在上勤的时候出了小差错被那位余嬷嬷给罚了。”
  周淑娴知道……
  林苏的手指微微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放在了夏妍的手上,低声道:“还有其他的消息吗?如今给小皇子看诊的,是哪位御医?”
  “听说,是封御医。皇后今天早上才扯下了一直给小皇子看诊的孙御医,换成了封御医。”夏妍笑着应了一声,只是被林苏按着的手怎么都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她这是想……干什么?”林苏微微摇头,疲惫的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对夏妍道:“去给我沏壶茶来,顺带去厨房要一份早上剩下来的紫山芋,带着白糖过来。”
  “是。”夏妍应声离开,叫了两个小丫鬟远远的守着林苏,免得她身边没人的时候有什么事情。
  林苏没有注意这些细节,只是用手托着腮想着周淑娴从昨天知道李茉姗有孕之后所作的一切。
  小皇子病危,李茉姗有孕在一旁虎视眈眈,还有一群不见得真的貌美,可是却青春可人的秀女,为什么周淑娴偏偏在这个时候明示她,希望她怀上皇上的龙种呢?
  还有,竟然在这个时候把给小皇子看诊的事情从她的人孙御医手中,交给了封旌。
  周淑娴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林苏细细的思索着这些事情,想从中找到什么联系……
  “难道……”半响,她猛然站了起来,差点就撞翻了夏妍手中的茶水点心。
  “怎么了,主子?”看着林苏难看的神色,夏妍有些担心的扶着她重新坐下,“要不要奴婢去御医院跑一趟?”
  “不……”林苏深深呼吸了两次,这才稳定下心神,挥手让夏妍不要说话,努力的理顺自己的思路。刚刚她想到了那个小宫女说周淑娴离开小皇子院子的神色,让林苏一瞬间脑子中灵光一闪,意识到了什么。
  只怕,周淑娴是想要放弃小皇子了。之所以这个时候换御医的缘故,只怕是为了对付封旌。
  而宫里只要是明眼人都可以看出,封旌目前算是她这边的人了。
  延续这个思路继续想下去的话,周淑娴的想法就慢慢浮出了水面。在周淑娴怀孕的时候这么明示她,只不过是为了让她跟周淑娴之间争斗起来,如果她们两个同时怀孕,对于这个时候的周淑娴来说,只怕会是个好消息。
  而一旦谁是这场她想要的争斗的胜利者,并且生下了皇子的话,只怕也会在很短的时间里面遭到周淑娴的毒手。而她们两个,除非生下的都是女儿,不然的话孩子只怕都会被送到周淑娴那边抚养。
  好深沉的心计,好决绝的决定!
  林苏端着茶杯的手都微微颤抖了起来,若不是她两世为人,太过于了解这个后宫的一切,熟悉周淑娴的性格和抉择,不然的话,只怕这次也会乖乖入局,成为周淑娴手中的一个棋子……
  一口气喝掉茶杯中的茶,林苏的脸色这才算是好了些,可是依然有些苍白。一旁的夏妍虽然心中担忧,可是却不敢再多嘴说什么,只能小心翼翼的在一旁给林苏把紫山芋给切成薄片,沾上白糖递过去。
  林苏吃了两片紫山芋,这才示意她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