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招娣的重生 第98节
  这俩人是中什么邪了啊!
  刘洋心里大吼,可心里明白,不是开玩笑!他心急火燎赶到火车站,坐上车还觉得自己在做梦——怎么能这样呢!
  唉,他还就听她们的了。
  火车开动半小时后,列车员真推着车来了,“手机电池充电器,花生啤酒八宝粥!有需要的么?”
  车窗外渐渐看不到高楼大厦,取而代之的是矮小的民房,大片的农田菜地,他也从震惊中冷静下来,表姐和表妹不是开玩笑的。妈妈现在过的日子,也许,她们理解的和他理解的,真的很不一样。
  不——他突然皱眉,他真的了解妈妈过的什么日子么?
  从五六年前,他就出来打工了。然后,他每年只在春节回家几个星期。回家那几天是一年中他吃得最好、睡得最好的时候,他不用自己洗衣服,甚至内裤袜子都是妈妈和妹妹洗的,因为她们知道他在外面打工辛苦,不仅受累还受委屈,她们想尽量让他在家这些天过得舒适,他也就心安理得接受这些舒适。
  可是,他不在家的这些日子,她们是怎么过的?
  他想起妹妹来海市前在电话里的哭声,想起他在火车站接到她,她冷冷的眼睛里含的泪,她问他,哥,你上次下地是多久前?
  是啊,多久前呢?
  他想不起来了。
  上学的时候农活儿都是爸爸妈妈在做,爸爸进城打工后他们家水田也租给别人了,只留了一块菜地,那时他几岁?爸是哪一年开始去打工的?好像是92年?还是更早?
  晚上八点多,列车已经开动快七个小时了。刘洋接到他爸每晚例行的电话,搞不清出于什么心态,他没说自己被表姐表妹逼着回老家了。
  从海市到老家的直通车是普快,快二十个小时的车程,表妹挺照顾他,给他买的是硬卧,早上五点多,列车员在走廊中走动,“有没有下车的?xx站到了!”
  刘洋一下车连打几个寒颤。
  十月早上五点多的北方乡村,气温比海市低了至少五度。
  他缩着脖子走出火车站,茫然看看街两边,行人寥寥,也没车。
  幸好他家离这个只有最慢的列车才停下的火车站不算很远,走半个多小时就到了。
  他哆嗦着,呼出的气都变成白的了。
  这时天还黑沉沉的,走着走着,天空变成灰蓝色,田地上起了一层浓浓的白雾,田埂上行走的农人挑着担子,戴着帽子,远远看着都是灰扑扑的,看不清是不是熟人。
  终于看见家中大门的时候刘洋鼻涕都冻出来了,耳朵也冻得生疼,他跑了几步,发现脚趾尖每跑一步也很疼,冷死了!
  他满心指望回到家,坐在暖烘烘的厨房火炉前烤烤火,谁知道吃了闭门羹——大门锁着。从外面锁的。
  刘洋绕到后门,门还是锁着的,“妈——妈——”
  邻居老奶奶推开门,“洋洋?你咋回来了?你妈下地去了。来来,先来我家坐!你这孩子咋穿这么薄?”
  邻居一家只有老奶奶醒了,正烧火做饭呢,她看刘洋又冷又饿,给他冲了碗糊米茶,又从灶头水罐里捞出一个头天临睡前放进去的鸡蛋。
  这可救了刘洋的命。
  他又问老奶奶要了件袄子——也不知道是谁的,脏兮兮看不出来原色,还有股类似猫狗身上的味——这时候还要啥自行车,保命要紧。
  裹上袄子,刘洋跑去他家的菜地,刚一站上田埂差点滑个仰八叉,他穿的皮鞋不把滑,地上霜重,一脚滑下去踩进泥巴地,幸好这时候冷,泥土冻得硬硬的,要不鞋子就陷进泥巴里了。
  终于找到妈妈时,刘洋一瞬间明白了表姐她们非为什么要他回来一趟。
  他的妈妈,用头巾包着头脸,提着一个大木桶,穿着胶鞋走在冰冷的泥地里,她呼吸的白气凝聚在她脸庞周围,有的化成霜挂在头发上还有头巾遮住的口鼻外面。
  “妈——”刘洋大喊。
  “啊?”妈妈呆立在原地,像是在确定自己是不是做梦,愣了一会儿扔下木桶跑过来,“洋洋?你咋突然回来了?出啥事了?雯雯——你爸,你们还好吧?”
  刘洋哽咽着,又喊了一声,“妈!”
  妈妈可给吓坏了,抚摸着他的头脸,“怎么了?出啥事了?你说呀!”
  “没事。爸和妹妹他们都好,小妹也很好。我——我就是突然想你了,想看看你。又怕你笑话……所以才……”刘洋搂住妈妈的脖子,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他抓住妈妈的手,她戴着棉线手套,摸起来又潮又冷,他为她摘掉手套,看到红肿得像小胡萝卜的手指,攥在手里凉冰冰的。
  “妈,跟我回家!”
  “哎。你饿不饿?这穿的谁的破棉袄呀?你想吃点啥?”
  刘洋心里越发难受。他是傻子么?他的良心呢?他在城里过的什么日子?他妈在乡下过的什么日子?
  种萝卜?为什么他会同意让他妈留在乡下种萝卜!?
  你不是觉着你妈在家是享福么?种萝卜是锻炼身体是养生么?——表妹的话轰得他脑仁嗡嗡响,耳朵、两颊、鼻子全都火辣辣的,像是劈面被扇了几巴掌,眼泪和鼻涕一起流出来,再怎么用袖子擦也止不住。
  第113章 早期容易治(营养液加更)  已经发展到……
  宋来娣不信儿子是突然想她跑回来了。
  但她没戳穿他。
  孩子这么大了, 有点啥心事正常。
  她给刘洋下了一锅面条,放上一个煎得油汪汪的荷包蛋,再舀一大勺她腌的甜辣椒和花生豆, 他最爱吃这个。
  刘洋呼噜呼噜吃着面, 几度忍不住再次掉泪, 他真是个混蛋啊……
  他抓了一把纸擦鼻涕掩饰, “辣!”
  “辣的吃了热乎, 不着凉!”宋来娣笑着,心里却很担心。
  这孩子,是不是, 失恋了?跟女朋友吵架了?可也没听新新说他交女朋友了呀?到底怎么了?
  刘洋吃完面,要去洗碗筷, 他妈拦着,“放着,我来!”
  他执拗地自己端着碗去水池洗,水流出来,凉的刺骨。
  几下工夫就洗完了碗,但他手指还是冻麻了。
  城市里的自来水管不会这样。
  刘洋问他妈:“妈, 我回来的急身上没多少钱, 咱家有一千块钱么?”
  “有。”宋来娣迟疑,“干啥?”
  “我先用用。”
  刘洋拿了钱,又问他妈,“妈,今天逢集么?我中午想吃卤面条。”宋李村和甜水村附近有集,阴历逢五开。
  “唉呀,你难得回来一趟,没集妈到李二叔那儿买肉去!还想吃啥?妈给你做!”
  李二叔开的肉铺在乡公所那条街上, 可不近,宋来娣怕去晚了买不到好肉,匆匆提着菜篮走了。
  刘洋哪有胃口吃面呀,就是想找点事把他妈支开,也不让她再去地里干活!
  他跑去村支书亲家李炳叔家,跟人商量把自己家菜地租出去的事。李炳是甜水村的能人,会种地,也喜欢研究新品种新技术,好多出门打工的人,家里的水田都是租给他了。
  可李炳听了刘洋的要求,有点作难,“我家早就不种萝卜了,你这……还得让我给你再种一茬萝卜?年轻娃子没种过地,萝卜卖不上价,种着一点不比别的省劲。”
  最后,刘洋给李炳贴了两百块,免一季的租金,这一茬萝卜种出来,给他爷奶家二百斤,以后刨了种啥都随李炳乐意。
  说好了萝卜的事,李炳跟老婆要洋洋留下吃中饭,刘洋婉拒,“我还得去我爷奶家呢!”
  “不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我们俩还没闭眼没蹬腿儿呢,她当媳妇的不就该伺候我们的?”刘洋他爷拍着桌子大吼。
  他奶剥着花生撇嘴道,“对呀,她凭啥跑去城里享福啊?雯雯是去念书,你和你爸是干活儿挣钱,她去干啥?不守着这个家,好好的房子空上几年没人气儿养着都坏了!”
  “我妈去城里哪是享福呀?您老两口光想着叫她在乡下伺候你们,我和我爸还有雯雯呢?”刘洋指指自己的脸,“我瘦了没?”
  每次春节他们父子回家,他奶就会摸着他们的脸一边流泪一边说他们瘦了,老太太看看他,不太确定地看老头,问他,“对呀,不是不在工地受罪了么?咋没养胖呢?”
  刘洋说,“吃不惯呗!我爸请了个本地阿姨做饭,那边吃的菜都是又甜又咸的,还用番茄炒黄豆,油条包在饭团里,甭管是鱼是肉,全是甜咸口,煮出来黑乎乎的!雯雯上次来海市,还是大冬天,一点事没有,回来是不是还长高长肉了?”
  老头老太太点头。
  “这次去吃了几天食堂饭,还军训,上吐下泻!在校医院打了一天吊针!”
  俩老家伙惊呼。雯雯是唯一一个孙女,又考上名牌大学,是他老刘家的荣耀脸面,本来小时候身体就弱,还生病了,这哪行啊!
  他奶急了,“要不,叫雯雯回家吧!女孩子上啥大学啊!这是水土不服了……”
  刘老爹吼老婆子,“瞎咧咧啥!雯雯是咱老刘家第一个大学生,全县就她一个考上那名牌大学的,她再水土不服,也得把这个大学念下来!以后就跟咱大儿一样,能吃上公家饭了,懂不懂?”
  刘老爹左右为难,他既想让儿子孙子孙女过得好,又怕这一家子走了之后,每年就春节回来一下,甚至都不回来——去年不就没回来么?
  刘洋又说:“爷,奶,你俩要不也来城里吧!”
  刘老爹不同意,“不行。没有不跟大儿子过跑去跟小儿子过的规矩。你大伯在乡公所多少也是个人物,他爹娘跑去城里不跟他住了,他脸面往哪儿搁?你两个哥哥也在镇上呢,眼看要说媳妇了,这哪行!”
  “那你俩来住一阵,来看看我们,总行吧?”
  刘洋正劝着,他奶突然想起一件事,“洋洋,你爸雇那个做饭阿姨,一个月开多少钱?”
  “五百。”
  “啥?”
  老头老太太面面相觑,“就光做三顿饭?洗衣服不?”
  “出了厨房的事人家一概不管。衣服我们都是用洗衣机洗的。”
  老太太拍腿,“洗衣机?那能洗净?你大伯娘都是先打肥皂搓好了才用洗衣机……”
  刘老爹瞥老伴,“他们大男人家都洗衣服了还说啥?”
  刘老爹决定了,他不能叫儿子孙子过苦日子,“行吧,叫你妈跟你去。不过,我说好了,每年春节,还有亲戚婚丧嫁娶办大事,你们必须回来尽孝!不然我不白养了你们一窝?”
  刘老爹看了老伴一眼,又说,“还有,这次你把你奶也带上,给她瞧瞧病。”
  萝卜的事就这么解决了。
  刘洋心急火燎赶去火车站时,余自新买了些水果去共康新村。
  装修队人数又增加了,刘家成把刘素英对门的房子也租下来改成集体宿舍。他们最近接的活儿几乎都是附近小区的新房,工人到点回来吃饭睡觉很方便。
  只是,刘家成请这个钟点工阿姨真就只做三顿饭,他常怀疑油瓶在厨房外面倒了她都不会扶一下。
  余自新赶在午饭前来的,刘家成正好在,工人好多还没回来,他见余自新提着水果,连忙接过,“哎唷,上次你姐来才提来好多,你又买!”
  余自新笑:“我姐买的是给你的,这次是给工人们吃的。入秋了,吃点苹果不燥。”
  “行,吃完午饭我发给他们。”
  余自新不动声色观察宿舍,客厅卧室倒还能看,只是,她从厕所里拎出来拖把,“姑父,长蘑菇了!”
  刘家成一看,嚯,拖把头上真长了一搓黄色的蘑菇还是灵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