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考验任务之二
  傍晚的时候, 宁母再打来电话。
  “入职怎么样?宿舍是单人的还是与人合住的?还有身上钱够不够?不够我让你爸打三千过去。”
  远香近臭,女儿在身边时, 总会动不动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可真出远门,不在身边了,又是百般担心。
  怕她与人相处不愉快, 又怕她被人欺负,还怕她钱不够用苦了自己。总之,真是操不完的心。
  看了眼坐在一旁的赵毅,宁瑶不自在地侧过身, “一切都顺利得很, 妈,你和爸别担心了, 我都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还不会照顾自己吗。”
  “住得呢?在外面和人相处,要放好好的, 你那小臭脾气也收收, 外人不是父母, 什么都能不放在心上。”
  “知道啦,这话你说了多少遍,听得我耳朵都起茧了。和人合住, 两个人一间,布置挺好的,厨房浴室都有。舍友人看着也挺好的,不是那种斤斤计较不好相处的。”
  母女俩就着零碎的小事, 整整聊了半个多小时,宁瑶才摆脱似地挂了电话。虽然心里很感动宁母的关心,也体会到她的担心,但真得有点小啰嗦啊。一个事,明明说了好几遍,还时不时地再问再说。
  ***
  “你没和阿姨说我们同居的事?”从宁瑶通话中,赵毅捕捉到他在意的几个字眼,一时忍不住问道。
  “当然没说,要是我妈知道我们没结婚就住在一起,还不得打死我。”没好气地瞥了眼赵毅,虽说刚刚说得并不是这个事,但对于两个人同居的事,宁瑶也的确没告诉过宁母。
  事实上,宁母还以为她和赵毅早就分了。不然,现在也不会这么平静。想到宁母最近一直托人给她介绍对象,忍不住又是一阵心烦。
  “只要你愿意,我随时都做好娶你的准备。”娶她,和她一起白头偕老,是他前世今生最大的愿望。若不是顾忌宁瑶的想法,他现在就想去民政局,让俩人的名字出现在同一个户口本上。
  “哼,这么容易?”明明心里很受用,但面上宁瑶却拽上天,“想要娶我,钻戒、鲜花、下跪可一样都不能少。还有,现场一定要很浪漫,最好找摄影师拍下来……”小嘴一张一合,尽是描述对求婚的要求,听得两人都有些意动。
  上一个任务,由于后来时间加速,宁瑶根本就没感受到赵毅的求婚,两人就稀里糊涂地结婚生子了。
  这一辈子,宁瑶是打定主意让赵毅好好求一次婚,她要矫情地迟疑一下,再在众人的起哄下,勉强同意。嗯,就是勉勉强强同意的!
  不自觉想到那一刻到来,宁瑶忍不住笑出声。末了,看着赵毅望过来的好奇眼神,宁瑶笑着扑倒他怀里,拿头拱着赵毅脖颈。
  “我一定会准备好一切,再给你一个难忘的惊喜。”按住宁瑶作乱的小脑袋,赵毅声音柔和,“不过,你能不能提前给我个暗示,不然,你这边没准备好,拒绝了我,不是很尴尬。”
  “笨蛋,那你不会求第二次啊,”张口,宁瑶不满地隔着家居服咬了一口赵毅,“反正,我若是拒绝了,肯定是你没准备好,有什么让我不满意。不过,我大人有大量,容许你有第二次机会。”
  “那我先谢主隆恩了,”双手叉住宁瑶的腰,赵毅一个用力,完完全全地把人搂住怀里,惹得宁瑶不知是因为听了他的话还是痒得哈哈大笑。
  ***
  之后,两人仿佛又回到了热恋期,每天便是睡着了也挂着笑。
  只是,笑容背后,赵毅添了一些沉重。
  以前没注意,赵毅并不清楚。现在有心了,赵毅自然发现到宁瑶的身体情况,比他想象中的更为严重——经常突然性地停下动作,皱眉咬唇微闭眼,缓了一会才恢复正常。
  唯一庆幸的是像上次那种反应剧烈的,在这之后赵毅并没有发现。然而,他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待在宁瑶身边,也不保证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没有发生。
  好几次,赵毅都忍不住想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管发生什么,两个人一起面对,都比独自一人强。可看着宁瑶尽量在他面前表现得和正常人一样,赵毅突然就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既然她不想让他知道,那他就什么都不知道吧。
  私底下,赵毅估摸着宁瑶的症状,在网上搜索着对应的病例。然后,从人际关系中,多方打听谁有医生朋友。
  赵毅的小动作,宁瑶多少能感觉到。他从未避着她行任何事,或者说,有些小蛛丝马迹,甚至可能是赵毅故意留下来给她看的。
  他在无声地告诉她,不管她选择说与不说,最后他都会知道真相的。而现在的隐瞒,不过徒劳增加他的担心。
  若是宁瑶真的得了什么病,或许坚持不到几天就什么都说出来。可事实上,她什么病都没有,一切的一切,不过是系统在她身上模拟其他绝症的真实反映。
  什么都不知道,靠着猜测,虽然会担心,但潜意识里总是存着侥幸,不至于真得绝望。而宁瑶现在所做的,就是希望赵毅多一些担心,少一个绝望。
  ***
  这日,送走上班的赵毅,门还来不及关,宁瑶就忍不住踉跄一步。若不是及时扶住门把手,几乎下一刻就整个人摔倒在地上。
  熟悉的疼痛再次袭来,汹涌澎湃,忍不住宁瑶就痛呼出声。自上次剧烈疼痛后,宁瑶明显发现之后的阵痛间隔大大缩小。若以前是两三天疼一次,那后来则变成一天疼上一次,时间也加长了不少。
  现在,阵痛又变成剧烈疼痛,是不是意味着病情症状比之之前又严重了一步。
  腹内五脏,尤其是肝脏附近,仿佛是被烈火蒸烤,疼痛难忍。紧紧地按住疼痛处,宁瑶恨不得自己长出一副猫妖爪,能一爪子下去就将疼痛的地方连叶带根地抓出来。
  沙发离着有段距离,以宁瑶现在的情况根本就撑不过去。手臂伸到嘴里,宁瑶狠狠地咬着衣服,另一只手,扶着门,一点一点地蹲下去。
  突然,更狠的一波疼痛袭来,宁瑶本能地痛喊出声。双腿瞬间一软,全无气力,人也跟着半摔在地。
  弓着身子,宁瑶紧紧地抱住自己,想减轻一分疼痛。然,一点用都没,痛到后来,一直注意形象地宁瑶竟忍不住在地上滚了起来,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转移对疼痛的注意力。
  而与疼痛作斗争的宁瑶,根本就没注意到还放在房间里的手机突然亮起,传来熟悉的铃音。
  刚刚开出小区不远,赵毅突然想起有些事忘了和宁瑶交代。趁着红灯的停歇,赵毅拨通宁瑶的手机。
  然铃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直至传来机械的电子声,都无人接听。
  心,莫名地提起,赵毅压着性子,耐心地又拨了一遍。铃声还是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再到机械的“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背后瞬间涌出一层汗,整个人突然热了起来。正当赵毅准备再拨打一次,后面传来一阵刺耳的喇叭声。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红灯已经转到绿灯了。
  意识,似乎从失神中回归过来,知道了要做什么。赵毅扶住方向盘,一个急转擦过前面一辆车,然后,趁着右边道空档,直接快速逆向转弯。
  隐约中,能听到后面人骂着神经病,可这个时候,谁还在意呢。速度加到最大,他只想快点回到家,确定宁瑶的平安。
  车子直接驶到楼下,赵毅几乎飞一般冲到所在楼层。然而,看到未关实透着条缝的门,突然,赵毅生出胆怯。
  脑中一片空白。推门,看到的第一眼便是躺在地上,形容狼狈,一动不动的宁瑶。
  一直跳得很快的心,突然恢复了稳定。一步一步,赵毅走得很稳。抱起宁瑶,赵毅用脸蹭开黏在宁瑶脸上的发,语气温柔地呼唤,“瑶瑶,瑶瑶。”
  回应赵毅的是一阵沉默。
  或许是感受到宁瑶脖颈下微微跳动的筋脉,赵毅害怕的心少了些。双腿有些发软地抱起宁瑶,欲送到医院。
  ***
  站在病房外,赵毅不安地等着医生给宁瑶做检查。想打个电话和宁瑶父母说一声,可犹豫来犹豫去还是默默收起电话。现在说出来,不过是让他们跟着他一起担心,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
  这一刻,赵毅突然有点明白宁瑶为什么不告诉他实情了。
  紧张地转来转去,一项奉信科学的他,突然忍不住向过路的各位神仙、菩萨祈祷,希望他们能保佑宁瑶什么事都没有,身体健健康康的。即便有点小问题,也是能医治的。
  一个小时后,病房的门打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面容严肃地从里面出来。
  “我女朋友怎么样了?是什么问题?”
  “病人的情况很不稳定,我们初步怀疑是xxx,具体情况要进一步检查。”
  ☆、考验任务之二
  根据医生的说法, 宁瑶的病况实属罕见。虽临床反应和各类症状都和xx类似,然细胞、血液分析中并没有异常情况, 也没有发现癌变的细胞。
  为了进一步研究,医生建议住院,方便后续的观察。
  听到消息之前, 赵毅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闻言,不知道是欢喜,还是该新一轮的忧愁。不过,应该是一个好消息吧, 比起一言式绝望的断定, 这种起码带给人一种侥幸的希望。
  宁瑶醒来的时候,赵毅出去买饭了。
  淡淡的药水味, 让她眉头不知觉地皱了一下。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医院。
  三人间病房,中间是空的, 第一张床躺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宁瑶望过去的时候她也正看过来, 下意识地笑了笑。
  可能是寂寞, 也可能是刚刚的一个笑容,老奶奶像是突然打开了话匣子,“小姑娘你得了什么病啊, 你男朋友人是真好,一个人忙前忙后的,刚刚出去的时候,还不忘和我说若是你醒来了告诉你一声他出去买饭了。”
  晕过去之前的记忆慢慢回归, 宁瑶也想得到是赵毅送她到医院。此时,听着老奶奶的话,更是心里有点甜——有个人在身边依靠的感觉真好。
  “他出去多久了?”心里知道自己没病,宁瑶便没好意思接话,只岔开了话题。
  “有一会了,”坐了起来,老奶奶摆出一副长聊的姿势,“这小伙子人真不错,眼神正,刚刚还问我要不要吃水果呢。我没要,我不是那贪小便宜的人,我儿子也给我买了很多水果,你看,都在这儿摆在呢,各个种类都有。”
  “嗯,他人是特别好,超级会照顾人。和他在一起后,我都不会发脾气了,他什么都打理得好好的,根本就用不着我操心……”对方夸奖赵毅,宁瑶比夸了自己还要开心,忍不住说了一堆赵毅的优点。
  末了,可能是觉察到都是自己在说话,有些不好意思,才转了个弯,“您儿子也很孝顺啊,看这水果的样子、种类,就知道是用了心的。”
  等了半天,终于听到自己想听的话,老奶奶也和小孩子一样,刚刚还一般的脸色立马笑得褶子都出来了,“不是我夸,我家这个真是顶顶的孝顺,整个小区都难找到一个。八几年的时候,家家日子都苦,我和他爸下工回来,他那时还没灶台高就知道将剩饭炒炒,热给我和他爸吃。当时问他吃了没,还说早就吃了,等我和他爸吃完了还剩一丢丢,他才说自己没吃。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啊,知道饭不多,怕我和他爸让给他,就谎称自己先吃了,其实还没吃呢。”
  可能是事情留下得印象太深刻了,说到激动处,老奶奶还连手比划着。接着,更是例举了她家儿子从小到大做过的孝顺事,到最后嗓音都带点颤,眼角沁出感动的泪水。
  宁瑶一开始还听得津津有味,但后面一直听着听着,未免有些心不在焉。末了,看着老人带笑的眼角泪水,不知怎么的,突然有种酸涩涌上心头。
  大抵,每个做父母的,孩子做一点点暖心的事,都会记在心里一辈子忘不了。
  她不记得她亲身父母长什么样子了。在没有绑定系统前那个真实的她的世界中,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出了意外去世了,她唯一有印象的是带着她长大,直至成年后才撒手的奶奶。
  记忆中的奶奶很慈祥,不管对谁都是笑眯眯的,她从未见过她发火的样子。她会给她扎羊角辫,然后摸着她的头说,“我家小妞妞真得长大了,懂事了,知道心疼奶奶了。”
  棕褐色的手掌,早就没了年轻时候的胶原蛋白,开始变得瘦骨嶙峋,皱着老皮。摸在头上的感觉,并不舒服,偶尔碰到脸颊、额头,还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刺疼。
  可那抚摸的动作,以及隐约间的神态,宁瑶却永远忘不了。哪怕,早已模糊了记忆中奶奶的模样,那种欣慰、被关爱着的感觉还是时时浮上心头。
  ***
  赵毅进来时,看到的便是第一张病床上的老奶奶又哭又笑,宁瑶也红着眼眶的场景。
  摸不清是什么情况,赵毅快步走到宁瑶床沿,摸了摸额头,见之前的发热微微恢复了正常,“还痛吗,有没有好些?我买了你爱吃的菜,现在吃点,好吗?”
  嘴巴苦苦的,肚子也有点饿感,可人却一点食欲都没有。宁瑶刚想摇摇头,可看着赵毅希翼的眼光,突然就摇不下去了,改为点头,“嗯,你喂我怎么样,我不想动手。”
  和赵毅在一起,宁瑶完全是长不大的孩子,可以随时使性子,也可以随时撒撒娇。
  “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羞,”话虽是这么说,但赵毅手上动作却一点也不慢。拆开一次性筷子,赵毅一口菜一口饭地轮流喂着。
  中间,宁瑶赖皮地夺过赵毅手里的筷子,将她不喜欢吃的鸡肉全部喂给了赵毅。宁瑶偏素食主义,荤的话,除了猪肉,其他肉类都不怎么吃,她总觉得鸡肉有鸡味,鸭肉有鸭味。
  偶尔,偏食得惹赵毅气了,也会问她一句难道猪肉不是猪味是白菜味吗?宁瑶的回答倒有意思,“猪肉的味道当然是猪味,不过味道淡,吃起来就没有味道了。”
  一份盒饭,吃到后来,几乎有一半入了赵毅的口,“你怎么就这么挑呢,鸡肉比猪肉营养,有味道怎样?营养才是最关键的。你就是捡芝麻的小猴子,丢了西瓜捡了芝麻。”
  “你那是糙,我可是精致的小女孩,才不要和你一个糙汉子学习呢,”吃完饭,宁瑶有些躺不住了,想要下去走走。和老奶奶打了个招呼,就拉着赵毅要到医院后方草坪处散步、消食。
  ***
  这个时点,出来散步的人还挺多的,随意一扫就看到了好几对。宁瑶牵着赵毅的手,半倚在他肩膀,随着赵毅的步伐迈着步。